醒后回去了,玉无瑕一个人去了竹室。
他负手站在廊下,静静望着两侧的观音竹。
金轮慢慢沉下去,翠篁问:“初篁姐姐,公子怎么还站在那儿?我要不要去提醒他该用晚膳了?”
初篁叹口气,道:“不必了,让公子自己静一静吧。”
“静一静?”翠篁不解,“为什么要静一静?”
初篁道:“因为他的心乱了。”
翠篁更加一头雾水,想了半天,没想明白,“我还是先回去继续写罚抄了,待会公子若是需要人伺候,初篁姐姐你再来喊我。”
初篁道:“好。”
夜幕逐渐降临,一弯新月斜斜地挂在天空,星星一闪一闪,泛着黄色的光。
风声簌簌,吹来观音竹的清香。
狸奴穿过小径,跑来找玉无瑕,它围着玉无瑕脚边转了两圈,见玉无瑕始终无甚反应,悻悻地跑回观音竹那边,找了个空地窝着,百无聊赖地“喵”了一声。
玉无瑕这才回神,循着声响望过去,浅浅一笑:“狸奴,你来了。”
狸奴两只鸳鸯瞳在月色下泛着奇异的光彩,深邃又幽秘,它抬起爪子,伸舌头舔着,替自己梳理毛发。
玉无瑕盯着它,许久,忽而生出作画的心情。
于是,他自个儿去里头搬了张案牍出来,燃了烛火,盘腿坐下,伏案提笔,在生宣纸上画下观音竹,以及狸奴。
作画的时候,他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好似小红杏终于从他脑海中跑出去了,叫他松了口气,有了喘息的功夫。
初篁在外间瞥见烛火亮光,走进来瞧,看见玉无瑕在作画,放轻脚步,想要上前伺候。
玉无瑕笔墨挥洒,一蹴而成,可画上内容却叫初篁大惊,她失声道:“公子,你……”
玉无瑕停下笔触,蓦然回神,画纸上,婆娑观音竹之下,委顿着一只白猫,一褐一蓝两只瞳仁,正是狸奴。
可是,画中还有一只精怪。
她伏地而跪,婵娟此豸,杏眸半睁,神态娇懒,正伸舌轻舔柔夷,脑袋上比人多生了两只猫耳朵,身后多长了一根尾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淫艳悱恻之气。
初篁问:“这是什么?”
玉无瑕抿了一下唇,哑声道:“《山猫精怪图》。”
初篁不敢问画中精怪是不是小红杏,只好保持缄默。
玉无瑕也不再开口解释。
一时间,竹室只听得见风声徐徐拂过的窸窣动静。
月色阑珊,江过雁独自一人去了东市狱附近,等了片刻功夫,孔京下值,从牢狱里头出来,正走到一处拐角。
江过雁出手,将其扯进暗巷。
孔京大惊,刚想尖叫反击,江过雁出声道:“莫慌,是本官。”
孔京听出江过雁的声音,周身紧绷的皮肉松弛下来,江过雁松开他,他回身看江过雁,惊喜道:“大人怎会亲自来此地寻小人?”
江过雁笑道:“自然是有事才来寻你,我且问你,东市狱可有一个叫余怀明的男囚?”
孔京对此人有印象,忙道:“有的,大人何故问起他?”
江过雁问:“他可还安好?”
孔京道:“还算安好,玉廷尉没有为难他,不曾对他用刑,只不过……”
江过雁紧张追问:“只不过什么?”
孔京道:“他秋后就要问斩了。”
“是吗?”江过雁沉吟,片刻,道:“既如此,倒也不急着救他。”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银子扔给孔京,吩咐道:“孔狱卒,你这段时间内,替我好生照看余怀明一二,莫要叫他死了,若是出了什么变故,记得第一时间去廷尉署或者江府通风报信。”
孔京接住银子,连连点头应下:“大人放心,小人一定办妥此事。”
公主府
奚奴跪在下首,将查到的事情尽数告知姬岑。
姬岑听罢,不由哈哈大笑。
青奴帮她拍背,劝道:“公主悠着点吧,笑得那么厉害。”
他疑惑:“有什么好笑的?丁香姑娘与余怀明的事情,不是正如奴才之前的猜测吗?”
姬岑笑声渐缓,道:“玉歆那个老贼啊,还真是两面三刀。”
“去年晏弟因着与我斗嘴皮子,负气拒绝了玉歆,玉歆转头就把丁香重金卖给余怀明为妻,半年后,晏弟又提及丁香,那老贼慌张了,竟诬陷余怀明一介商人先侮丁香清白,使计强娶丁香。”
她拍手道:“我是觉得晏弟蠢钝至极,这种拙劣的谎言居然也会相信!”
“好笑的很,丁香可是玉家培养出来的伶人,那余怀明就是富可敌国,也绝不敢侮辱丁香。”
“晏弟啊晏弟,你这般单纯可欺,这可如何使得?”
奚奴问:“公主可要将此事告知太子殿下?或是提醒他一二?”
姬岑想了想,摇头道:“不,本宫倒想亲眼看看晏弟发现真相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精彩反应,我这个做姐姐的,实在是很好奇呢。”
奚奴与青奴对视一眼,都觉姬岑实在是太恶趣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