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湛园,林菁拖拽着一个只着锦被、露出乌青双臂的女伶而行,委实太过引人注目,所过之处,奴仆丫鬟都停下手中的活计,驻足观看,对女伶指指点点。
那名女伶遭此大辱,简直没脸见人,奈何头发被林菁扯着,整个头脸只能被迫暴露在阳光底下,直面那些奴仆丫鬟对她的嘲讽与鄙夷,她泪流满面,哭到失声。
玉无瑕停下脚步,忽而问:“初篁,现在什么时辰了?”
初篁看了一眼天色,“公子,现在是辰时一刻。”
玉无瑕吩咐道:“你派一名奴仆去大门口候着,待家主一下朝归家,立时请他去祠堂。”
“另外,你亲自去请族老开祠堂,再派人通知族中各位嫡系长辈,请他们去祠堂做个见证。”
初篁领命而去。
玉无瑕与林菁继续往百花芳草园而去。
朱蓉蓉早听闻奴仆来通风报信,急忙带人在门口迎接玉无瑕。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她见到女伶惨状的时候,还是不免吓了一跳:“无暇公子,你这是……”
玉无瑕面色淡漠,无甚表情地望着朱蓉蓉,“玉九夫人何必明知故问?”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称呼朱蓉蓉为“九叔婆”,朱蓉蓉一惊,勉强撑着笑脸,压下不安:“若是为昨夜之事,我给你赔罪,实在是你九叔公担心你一人孤苦伶仃,才会派女伶去伺候你。”
“你既然不喜欢这个女伶,那也不必亲自来一趟百花芳草园,派林护卫一人将她送还回来就是了。”
朱蓉蓉招手叫下人:“快,将桃奴从林护卫手中接过来。”
两名下人试探着上前,林菁看向玉无瑕,玉无瑕道:“给他们。”
林菁松手,徒余一手心的黑色断发,他顿了顿,木着脸将头发拍走。
桃奴闷哼一声,剧痛的头皮有了片刻缓冲,两名下人接住桃奴,见她裹在锦被里的身体不着寸缕,也不敢给她松绑,只能将她抬起来。
朱蓉蓉吩咐:“将桃奴送回房间休息,再请淳于府医过来给她看一下。”
下人称是,抬起桃奴往女伶住所而去。
朱蓉蓉跟上去。
岂料,玉无瑕也跟上来了。
朱蓉蓉不解,小心翼翼地问:“无暇公子还有何事?”
玉无瑕快步上前,与她并肩而行,问:“玉九老爷呢?他何在?”
朱蓉蓉舒口气,道:“他昨日出门,彻夜未归,我也不知他此时身在何处。”
不过,她想,应当是在哪处勾栏瓦舍也说不准。只是,这些乌糟的话,自然不能对玉无瑕说,以免脏了他的耳朵。
到了女伶住所,一大堆姿色姣好的女伶都被吸引出来,三两站在一块,观望着桃奴惨状,低声絮语交谈着,有人幸灾乐祸,有人芝焚蕙叹。
待见到玉无瑕,众人大惊,又一喜,齐声朝玉无瑕欠身行礼。
玉无瑕抬手道:“不必多礼。”
众女见他生得芝兰玉树,不由心生羞涩爱慕之情,面露潮红之态,有大胆的女伶则不时朝玉无瑕抛媚眼。
玉无瑕对那些媚眼视若无睹,朱蓉蓉暗中瞪那些个抛媚眼的女伶,示意她们收敛。
玉无瑕问:“玉九老爷所养的女伶全都在这儿了?”
朱蓉蓉环顾一圈,道:“都在这儿,只不过,丁香这几日偶感风寒,身子不适,现在正在房中休息。”
她讶异:“公子想要见丁香吗?那我派人去请她出来。”
玉无瑕颔首道:“有劳。”
朱蓉蓉只好派人去请丁香出来。
丁香苍白着一张脸,憔悴地上前与玉无瑕行礼:“丁香见过无暇公子。”
玉无瑕淡淡“嗯”了一声,“丁香姑娘且在一旁候着。”
丁香不知他要作甚,只好由丫鬟搀扶着,站立在一侧。
稍息,淳于府医请来了,他朝玉无瑕与朱蓉蓉行过礼,朱蓉蓉催促他进屋为桃奴诊治,他急忙提着药箱进去了。
等他出来,玉无瑕问:“桃奴姑娘穿好衣服了吗?”
淳于府医道:“这,有丫鬟伺候着,桃奴姑娘现在自然是衣衫完好的。”
玉无瑕道:“淳于大夫,下去休息吧。”
淳于府医提着药箱,又匆匆走了,他可不想惹祸上身。
玉无瑕对林菁道:“去,把桃奴姑娘‘请’出来。”
林菁颔首,自顾自进屋去。
朱蓉蓉焦急:“无暇公子,你这是要作甚?”
玉无瑕并不答话。
桃奴双臂受伤,包扎着白纱布,头上也秃了一小块,正哭得死去活来,谁知道林菁这个煞神又来了,只好忍住害怕,下榻跟着他出来,见到玉无瑕,她“扑通”跪下,求饶。
“无暇公子,昨夜都是奴婢不好,才会不知道天高地厚地去冒犯公子,请公子饶恕我,奴婢今后再也不敢对公子心存妄念了。”
玉无瑕背着手,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平视着前方,望着院中的一树粉白杏花,淡声道:“不要出声,你的声音很难听,我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