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讲《六韬》,我们来读《诗经》。”
他吩咐:“初篁,去那边的书架上拿两本《诗经》过来。”
姬晏面露诧异之色,但想起丁香,眸中闪过一丝黯色,到底没开口询问玉无瑕为何要读《诗经》,这可不是太子需要专门去学的课程。
初篁走过去拿,回来后,一本搁在玉无瑕桌上,一本给姬晏,至于小红杏,没有玉无瑕吩咐,她不敢自作主张帮她拿,只好隐晦地看她一眼。
小红杏假装没察觉出玉无瑕对她的冷漠,自然地蹭到玉无瑕身侧,甜笑:“夫子,我们一道看,好吗?”
她语气小心翼翼,一双杏眼眨巴眨巴地望着他,眸色澄澈,黑白分明,眼神纯稚无辜,似乎只要玉无瑕拒绝,她立马就会掉泪水一样。
玉无瑕收回视线,看向初篁:“再去拿一本《诗经》给江夫人。”
初篁点头应是,她将那本《诗经》放在另一张案牍上。
玉无瑕自顾自打开《诗经》,漠然道:“若想听学,那就去那张桌子边落座。”
借着桌面遮掩,小红杏扯了扯玉无瑕袖子,玉无瑕没有理会,小红杏气性起来,伸手去拽他腰带,玉无瑕握住她手,沉下眉眼,声音不悦,重重喊了一声:“江夫人。”
小红杏抿了抿唇,眸中泛起一层水花。
玉无瑕眸色黑沉,无动于衷,慢慢松开了她的手。
小红杏见他居然不心软,冷哼一声,甩袖去了那张桌边坐下。
玉无瑕朗声道:“阿晏,将书本翻到《郑风·将仲子》那一页。”
姬晏簌簌翻书,小红杏也急忙找这一篇诗歌。
等她找到了,一双杏眼亮晶晶的,举手卖好,声音甜腻道:“夫子,我翻好了。”
玉无瑕望她一眼,又收回视线,没有任何表示。
小红杏不满地皱了皱鼻子,张嘴隔空咬他一口。
玉无瑕不动如山,装作没瞧见她幼稚的报复举动。
他心中烦扰,索性站起身,一手握着书册,一手背在身后,在屋内慢悠悠踱步,念诵道——
“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小红杏一手撑在桌上,托着自己的脸颊,直勾勾盯着他瞧,他路过自己身侧的时候,她还歪头冲他笑,两只猫耳朵圆润蓬松,整个人看着娇俏又可爱。
玉无瑕停下脚步,问:“江夫人可知晓这句诗的内涵?”
小红杏摇头,懵懂道:“我听不懂其意。”
玉无瑕手抬着书册一指姬晏,道:“阿晏,你给江夫人解释一二。”
姬晏正色道:“直白来讲,就是说有一对青年男女正要私下相会。热恋中的男子,也就是仲子大约有点情急,竟然提出了要翻墙过园前来相会的主意。这把女子吓坏了,要知道‘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此举可是要遭父母、国人轻贱和斥骂的。”
玉无瑕看向小红杏,微微一笑,问:“阿晏这样解释,夫人听懂了吗?”
小红杏呵呵尬笑,悻悻道:“懂了懂了。”
玉无瑕又念诵起来,他声音沉稳,语调不急不躁,听来如春风絮语。
“将仲子兮,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岂敢爱之?畏我诸兄。仲可怀也,诸兄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兮,无逾我园,无折我树檀。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念完后,玉无瑕停住脚步,他回身看向小红杏,再一次问:“后两句,夫人可用阿晏再细细给你解释一番?”
小红杏埋下脑袋,不敢与之对视,摆手道:“不用不用。”
玉无瑕走近小红杏,“既如此,夫人不如解析一番,这首诗的真正用意。”
小红杏苦着一张脸,登时头大起来,讨饶道:“夫子,我、我……”
玉无瑕面露遗憾之色:“看来夫人还是不解其意。阿晏,你以为呢?”
姬晏想了想,道:“世间礼法森严,身为女子,更要谨言慎行、恪守道德,私底下绝不可做出与人苟且之事。这首诗是在劝诫女子莫要行差踏错,因为一时的心动而玩火自焚,当然,男子亦然。”
玉无瑕沉吟道:“不错,人言如炉,物议如沸。若想不畏,须得无逾。”
他声音浅淡,语气舒缓,内里却是带着逼问:“夫人这下明白了吗?”
小红杏咬住下唇,抬头与他对视,一双杏眼里满是不服气,挑衅道:“我只知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
她甚至反过来劝诫玉无瑕:“夫子若是因为这些莫须有的礼法教条,因此裹足不前的话,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只会空余恨。”
玉无瑕面色一沉,冷声道:“积性难改、顽劣不逊。”
小红杏挑眉瞪他一眼,面有得色,桀骜的很。
玉无瑕深呼出一口气,走回桌边落座。
此时,他面色已经恢复如常,气度从容淡雅。
“我们换一首新的诗歌读,打开《桃夭》。”
小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