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雀儿的家不远,应该说山寨几个当家的住的都离大榕树不远,所以等到家家户户都升起炊烟的时候,她和陆行已经到了家门口。
比起药庐那茅草顶的小屋,小雀儿家用上了瓦片,而且明显更大更宽敞些。
“真的要进去吗?”小雀儿扶着陆行,在家门口踟蹰不前,两脚钉在原地不敢进门。
陆行有些好笑,本以为小雀儿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没想到竟是没碰上对的人,遂揶揄她起来,“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不是不是,阿行,是…”小雀儿欲言又止,既害怕爹娘把陆行吓到,又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介绍陆行。
拉了拉小雀儿的袖子,陆行作势就要进去,“那走吧。”
小雀儿一脸惴惴不安地推开了自家的大门,站在前头强颜欢笑,“阿爹阿娘,我回来了!”
前院没有人在,争吵的声音却从屋里传了出来。
“小雀儿都快十五了,外头人都讲及笄就要定亲了,可你看看她哪有一点女娃子的样?舞刀弄枪又骑马射箭的,哪个男的能打得过她?哪个男的会要她这种洗衣做饭针织女红一样不会的丫头?都是你给惯出来的!好的不学,就知道天天在外面野!都是当家的女儿,人家沁大姑娘怎么就人人夸?我的女儿怎么就讨人嫌?”嗓门极大的女声大气不喘,一口气将小雀儿批得一文不值。
“哎呀,你消消气少说两句吧,小雀儿可是你身上掉下的肉,哪里就不好了?我觉得咱们女儿可好了,那箭术寨里都没几个能比得上她的!干嘛急着把她嫁出去,咱们再多留她两年,好好相看人家不就成了?谁敢说她不敢,我第一个削他!”浑厚的男声表面是在劝女子,实际全是对女儿的维护。
不用说,这吵架的两人,一定就是小雀儿的爹娘了。
小雀儿也不是没听她阿娘说过这种话,可是这回不一样,陆行也听到了,她再不在乎也不免有些失落,一个人落到被阿娘都嫌弃的地步,是该有多失败啊。
“阿行,要不算了吧,我阿娘好像还在气头上。”小雀儿说得轻巧,朝陆行勾起唇角,眼角的笑意却完全消失了。
陆行何尝不知这种滋味?以往在宫里的时候,他寄养在皇后名下,一旦在父皇面前表现得不如其他兄弟了,母后就会和他置气,甚至关他禁闭。
“无事,我没听见他们的话。”陆行反手拍了拍小雀儿的手背,安慰她道:“小雀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若没有你精湛的箭术,我早就曝尸荒野了,是你救了我的命呀。”
“是吗?”得到了他人的肯定,耷拉着脑袋的小雀儿,终于恢复了一点生机,“那你,一定要在我阿娘面前好好说说这事!”
“嗯嗯嗯,我们快进去吧。”陆行应下了,心道小雀儿到底还是小孩子,总想得到爹娘的夸奖。
扶着陆行走了两步,小雀儿又想起另一件事,“对了,阿行,偷偷告诉你哦,其实我阿娘自己也是那样的人,当年要不是我爹打赢了她,说不定我都还没出生呢!”
“我的刀法,都是跟她学的!”此刻的小雀儿虽心有埋怨,却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陆行笑着摇摇头,只叹可怜天下父母心,对小雀儿的母亲有了些改观,也就是自己吃了苦头撞得头破血流了,才不愿让子女们走自己的老路吧。
这倒更让陆行好奇,小雀儿的阿娘是一位怎样的人物了。
“阿爹,阿娘,我回来啦!”小雀儿侧目看了一眼陆行,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客人来,我带了阿行来!”
听到小雀儿归家,二当家黄宗与妻子叶韶华总算停止了争吵,二人呆愣了片刻,将目光都投向陆行了。
“这位,这位难道就是……”黄宗走到陆行跟前,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
陆行礼数这块是做足了的,刚好他脚还没好全,就免了面见长辈时的跪拜大礼,“晚辈陆行,特来拜会二当家与黄夫人,请恕晚辈有伤在身,直到今日才来拜会。”
陆行也在庆幸自己腿脚没好,想他一介皇子,若沦落到要给一个土匪二把手跪拜磕头,那也太丢面子。
“阿娘,这就是我救的那人,阿行。”小雀儿特地强调了“我救”二字,睁大了眼睛看着叶韶华,生怕她没听见似的。
陆行也十分配合,给足了小雀儿面子,附和道:“小雀儿于我,的确恩重如山,若非她射箭击中赶来抓我的官兵,在下还真是凶多吉少了。”
听了这些话,叶韶华却突然蹦出一句:“哟,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呀。”
此言一出,小雀儿与陆行面面相觑,一个是不懂阿娘说的意思,另一个则是想到了被强留在天龙寨的日子。
“哎呀,韶华你瞎说什么?都是孩子呢!来来来,快请坐快请坐!”见场面尴尬,黄宗忙出来打圆场,揽住妻子的肩膀又给她使眼色。
叶韶华捂嘴笑道:“嗐,开个玩笑罢了,来来来,阿行是吧,二当家这没啥好酒好菜,今日就当吃个家常便饭!”
听到吃饭,小雀儿立马在陆行耳边说起了悄悄话,“一会,你忍一忍,别嫌难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