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窗户开了一小条缝,帘子被风徐徐地吹起来,光影流动。
暴雨停了,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晴天。
纯蓝的天空甚至没有一片云。
梁阴呆滞地注视着天空,大脑像卡顿的机器一般缓缓运作起来。
发生了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一个梦么?
可身上传来的蚀骨般的撕扯疼痛又提醒她这肯定不可能是梦。
所以,她就是被男人送回来了。
在他们做爱之后的第二天。
梁阴觉得自己有时候真的挺奇怪的,这样的事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都应该会气愤难平。
然而她没有。
她只是用眼睛直视着金属窗框反射过来的光,直到因为过于强烈的刺激,在光明无比的视线里出现晕暗的黑点,才缓缓闭上眼。
无非是早已预料到的结局。
不仅不值得生气,甚至,都不值得惊讶。
她曾一度害怕被人抛下,
却又在真正被抛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痛苦的感觉。
说到底,人怕的,不过是自己的幻想而已。
这时候身体上的疼痛都仿佛不存在了,梁阴闭了一会眼又睁开来。
跟着慢慢地从床上走下,打算收拾收拾这阔别快一个月的房子。
那么久没回来,灰尘都该积成山了。
然而刚一挪身,她的脚就踢到了床脚边缘尖利的突出处。
钻心的疼从脚趾上迅猛袭来,梁阴没控制住,一颗硕大的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了下来,砸在地砖上。
这是家具的老问题了,她从前一直注意着的。
怎么短短一个月,竟然忘得干净。
脑海中瞬时闪过一个画面,是男人握着她的足,面色温和地给她暖脚,深邃无际的眼睛里只映着她一个人的影子……
咝,好似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那样的疼,比脚上实感的疼更无法忍受。
梁阴深吸一口气,止住了还在眼眶上打转的泪滴,甩了甩头,把脑海里出现的那些画面删了干净。
她不想去回忆,一丝一毫也不想,
她不想去给自己留一丝寻找借口的机会。
那只会让她感觉自己很可怜。
幸好脚趾上只是破了点皮,红了一块并没有出血,梁阴坐在床边揉着脚,缓了一会,
正打算站起来,就听到门铃响了。
梁阴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是在门铃响的时候,脑海中就是涌上来了一个令她心跳如鼓的念头,
会不会是他?
——不可能。
她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但这一个小小的念头仿佛在她的脸上扇了一个狠狠的巴掌,将她努力带上的清醒和理智面具打得稀碎,
一地渣子。
是啊,别说这样的房子他根本不会踏足。
他真要来找她,也不会将她送回来了。
但这个念头刚落,就好像有清晰的脚步声走到她的门前,接着木质门板就被敲响了。
两声轻扣后又是两声,
这次倒是确定无疑。
难道是老k?
梁阴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了一眼,发现竟是个从未见过的年轻男人,穿着一套简约休闲的白色西装,笔直挺阔,一只手上拿着一份文件袋,另一只敲门的手上戴着一块银色的腕表,价值不菲。
什么人?
“等等。”
梁阴应了一声,去屋内换了一身衣服,才打开门,
“你是?”
对方没有回答,并不客气地走了进梁阴的屋子,目光在她逼仄又窄小的房间里逡巡了一圈,然后又落回到她的身上。
梁阴站在门口,抱着手臂警惕地看着他,
从他第一步迈进这个房间时,她就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这人应该不到三十,俊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很显斯文的黑框眼镜,细看之下,五官非同一般的俊美,堪比明星,可那浓郁的眉宇间却透着一股令她相当不舒服的
……倨傲。
这种凌人的神气她在商场里见过不少,有钱有势的人看待他们,都是这幅模样,但真要说起来,还是有一些区别,一般的人多少会遮掩一下,而这个人的眼里没有半点隐藏,仿佛他天生就该如此。
“你是谁?”
如果他客气,梁阴会学着客气,但他这幅眼高于顶的模样,让梁阴的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送客的冷意。
对方也在打量着梁阴。她刚换了一身白色的休闲长袖,下身一条破旧了牛仔裤,踢踏着一双拖鞋,这样的着装实在称不上是见客的体面,而她随意梳理过的长发正松散地垂在肩膀上,没上妆的脸能看出姣好的五官,但实在惨淡,尤其眼角和鼻尖都泛着一点红,似乎刚刚哭过。
这样的女孩,在人海里太过常见,怪不得,能淹没在里面这么久。
在梁阴的脾气即将达到顶点的时候,他总算是开了口,
“我姓梁,单名一个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