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煜这半生,活在高位。
作为梁家当之无愧的长子,自出生起,便没什么人敢不捧着他,敬着他。父亲去后,他接过家业,地位愈发举足轻重。鉴于梁家世代经营,盘根错节的影响力,即使是权位在他之上的前辈,也不得不对他心存忌惮,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他活到现在,拢共只挨过两个巴掌。很巧,都是来自一个人,他的妹妹,梁阴。
第一个是在她一岁大的时候,他抱着她,她肉乎乎的小手不知怎么一摆弄,啪嗒一声就打在他的脸上,声音清脆无比,惊得旁边的父母和保姆都是一愣,生怕他松了手把妹妹摔了。
那时的梁阴丝毫不知天高地厚,打了兄长的脸,也不觉有什么害怕,反而像是早慧地知道打完一巴掌要给一个甜枣,奶敷敷的嘴唇跟着印在他的面颊上,两只黑曜石般的眼珠里透出浓浓的孺慕和喜欢。一岁多的女娃娃天然亲近这个英俊帅气的哥哥,喜欢他身上的味道,知道他不会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事,于是得寸进尺。
可惜如今的她,却满眼都是憎恶和抗拒,
“为什么不告诉我?”
梁阴知道她在无理取闹,是她先去勾引的,是她非要拉着他上床,这一切都是她在主动,可是这个事情太恐怖了,她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咬着唇,血色在苍白的唇上弥漫:“你明明有机会告诉我的……”
如果他告诉她,她一定不会继续的。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的结果。
“阴阴。”
他向她走近了一步,却听到一句崩溃的嘶喊:“别叫我阴阴。”
梁煜闻声而停,静静地看着她脚步不稳地向后退去,跌倒,无处可躲,然后在树下蜷缩成可怜的一团。
无助地颤抖着,像一只被刺伤的小兽。
他走到她的面前,高大的身形完全阻挡了月光,黑沉沉的身影笼在梁阴的身上,好似张开了一张暗无天日的网。
气氛在僵持中冷凝如冰。
半晌,梁阴抬起眼眸,清冷的眸子里淬着血光,
“什么时候?”
她深呼吸一口气,细瘦的脖颈处立起胆颤的寒毛,牙关在发颤,却逼着自己冷静地与他对视,
“什么时候,你对我动了念头?”
愚笨如她,在此刻方才清醒过来,在她自作聪明,费尽心机从一端爬到另一端时,实则是进入了早已为她设下的陷阱。
她以为到了终点,得偿所愿,但事实却是,她就是他真正的妹妹,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得到一切,却误入歧途,被引入了地狱深渊。
妹妹……太可笑了……
她妒忌至深的人,竟然是自己?
幽暝的夜色中,男人深沉的眼神自上而下,声音平静而淡然,却如同死神在梁阴的心里敲下他的锤音,
“从酒吧见到你的第一眼。”
酒吧……第一眼……
一时间天旋地转,如同宿命的扭转,她以为是一见钟情的是她呀,梁阴几乎笑出声来,原来她才是那个自投罗网的猎物,眼泪从她的眼眶中灼热滚出,
“梁煜,你真能忍……”
被她咬牙咒诅的长兄屈下身体,动作温柔地抚摸着梁阴的面庞,擦拭她的眼泪,
“阴阴,我要的,不只是你的身体。”
唯有她极致的爱欲方能滋养他十数年痛苦如槁木般的灵魂。
他要她爱他,是兄长,亦是爱人。
对上这一双浓深晦暗的眼眸,梁阴几乎是本能地颤抖了一下。
威压之下,凉风挟着寒意渗入她的身体,她双手抵在身侧的草地上,不住地摇头后退,尖利的针叶划破手掌,却传不来一丝疼痛。
她不能想象,到底是怎样可怕的猎人,能布下这样的网,这样的长线,一步一步诱引着她进入可怕的瓮中……
风吹动树叶,如鬼魅作响。
夜色浓重,屋内灯火通明,透过雕花窗棂,梁阴好似看到了霍清和的担忧眼神,看到了梁寻和梁霁寻找她的身影……一墙之隔,是一个正等待着她的天堂。
可阻挡在她面前的,却不是应当如父亲般遮蔽她的长兄。
是厉鬼,是恶魔。
半晌之后,憎恶的声音从梁阴的喉咙里喑哑滚出,
“你妄想。”
她嫌恶地拂开梁煜想要搀扶自己的手,冷静下来的眼神笃定而坚持,犹如烈火淬金,
“那些事我会忘得干干净净。”
梁阴握紧了拳头,仿佛视死如归地说着,
“从今以后,只是你的妹妹。”
泄愤般的字句一一落下。梁阴以为梁煜会恼羞成怒,会生气发火,然而都没有……
回答她的只有一声平静温和的,
“好。”
梁阴惊愕抬眸,看到梁煜的唇角微微一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温柔的神色正如一个她想象中完美无缺的长兄。
她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