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全大德刚回完话,洗衣房的掌事姑姑就来了。
那姚姑姑进来后往地上一跪,因为畏惧头压得低低的,所以并未看见王爷阴沉的脸色。
她倒豆子一般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却是话里话外要把洗衣房撇得干干净净,全是那余姑娘嚣张跋扈之故。
只因她心想,王爷一向不喜人坏了府里规矩,这余姑娘就算是新宠,可私用刑罚也是要遭王爷厌恶的吧。
姚姑姑添油加醋:“王爷没瞧见,那桃枝被打得脸都快烂了,奴婢在宫里多年,也没见过下手这么狠的……”
忽然上头传来一声震响,姚姑姑凭空觉得地面都随之震了震,王爷发怒的声音传来:“放肆!”
姚姑姑在底下偷笑,这就等着王爷发落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侍妾。
却听王爷沉声吩咐:“尹万福!洗衣房的掌事姑姑不辨是非,即刻送回宫中掖庭局发落,那桃枝再杖二十,就按余氏的吩咐,每日跪一个时辰!”
尹万福麻利地应下,架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姚姑姑出去。
“公公这不关奴婢的事啊!王爷怎么……”姚姑姑挣扎哭喊。
尹万福让小太监堵住她的嘴巴,很是不屑:“不是你的事儿你也得把锅背着了,谁叫你这么没有眼力见一脚踢在王爷的心窝上?那余姑娘,王爷都不舍得她累着,你们敢给她委屈受?”
屋内,李祯提笔却迟迟落不下。
那墨氲在了纸上,全大德小声提醒:“二爷?”
李祯忽地放下了笔,“罢了,她受了委屈想必心里正不好受,去看看。”
园子里一片雪景,李祯身后跟着撑伞的全大德,正穿过一处假山。
前头传来喧闹,两人停步,看见前头屋顶上趴着一粉色团子正缓慢挪动着。
底下盆栽焦急地望着上头,想叫岁岁下来,却又不敢声张,怕叫来人看见姑娘这像是要上房揭瓦的样子可怎么好?
“姑娘!主子!您快下来吧!太危险了!”
岁岁被她喊得脚底一滑,身子倾斜,眼看着就要掉下来了
屋檐上的积雪簌簌地往下掉,盆栽吓得闭上眼,心想这下完了,姑娘要是摔伤了,可怎么把这事告诉王爷?
原本姑娘打扮好就要往王爷的前院去的,可刚经过园子就听见哪处传来鸟叫声。
盆栽说,这大冬天的怎么会有鸟呢?有也早冻死了。
可姑娘不信,非要找鸟,都把要去找二爷的事给往到九霄云外了。
结果还真让姑娘瞧见了那高高的光秃树枝叉上有一团枯草,像是个鸟窝,上头不断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但声音很弱,听着像是几只幼鸟。
“天可怜见的,要是再下雪,它们可就必死无疑了。”岁岁于心不忍,提着裙摆就要往树上爬。
盆栽被她这架势吓得不轻,劝说道:“姑娘要爬上去?太高了,很危险的,姑娘想要这鸟窝,奴婢叫人来爬上树给您拿好不好?”
岁岁不以为然,指着那鸟窝,说:“怕什么?就这么点高度,叫什么人啊,两叁下功夫我就给拿下来了,你在下面看好啊!”
姑娘顽皮起来像个执拗的小孩子,盆栽根本拉不住,只能心惊胆战地看着她真的一点一点地爬上树。
鸟窝的位置在延申出去的一根树杈上,岁岁顺着树干爬到屋顶,小心翼翼地靠近,怕惊动了小鸟。
李祯远远地看着他的小侍妾上树掏鸟。
他想起那年冬狩,在雪山上觅见一只白狐,身下宝马踏雪无声,他静静地拉弓,瞄准猎物,利箭待发。
那匍匐在雪地里的小家伙仍半点没有察觉,狐狸眼睛紧盯着某处,雪白臀部轻摆,毛茸茸的狐尾悠悠地扫着堆雪。
这是狐狸准备捕猎的姿势,它的前方有一只同样粗心大意的野兔。
但小狐狸不知道,它在准备捕猎的同时也已经成为了他人眼中的猎物。
就如同此刻,她在树上捉鸟,而他在远处看着她调皮捣蛋。
岁岁全神贯注,眼看着就要拿到鸟窝了,盆栽一声叫唤,惊得她一脚踩进了雪里,差点就要滑下去了。
盆栽一直听不见什么声音,抖着睁开眼,看见那个粉衣裳的娇俏小美人攀着树枝,在屋檐上冲她笑,手里已经捧着一个鸟窝了。
岁岁得意:“看!我拿到了!有叁只小鸟!”
盆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落回肚子里去,“那姑娘快下来吧,天太冷了,冻着您了。”
“嗯,这就下来了!”岁岁把鸟窝护在怀里,正要爬回树干顺着下去的,结果一转头,这回换她被吓得不轻了。
盆栽见她一动不动,问道:“姑娘怎么了?”
只见岁岁望着远处,磕磕巴巴地说了一句:“二、二爷来了”
“啊?”盆栽猛地回头,看见雪地里走来两个人,前头的那个身形挺拔,风度翩翩,不是王爷是谁?
盆栽立刻就跪下磕头:“奴婢见过王爷!”
李祯暂时没有理会这个被吓得发抖的侍婢,他皱眉看着屋檐上的小人,那呆住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