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噼里啪啦响起,鲜红的纸皮崩炸一地,殷家酒馆正式开张。
作为北襄商帮的总头,第一天酒馆不接待平民百姓,而是款待从各县城赶来的商户,或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不消片刻,楼上楼下全都坐满了人,乐融融的景象与窗外寒冷的冬景形成极大反差。
热雾蒸腾时,商帮总头殷汤在一楼拱手,“诸位能在百忙之中来捧场,殷某人感激不尽。”
“殷总头不要客气,能受邀前来,是我等荣幸。”
“是啊,您可太见外了。”
殷汤笑得合不拢嘴,急忙吩咐小二上酒,“今日开业,每桌再送一壶花雕酒,希望各位不要嫌弃。”
“那我就代大家谢过殷老爷了。”
“咦,怎么不见县令大人呢?难道殷老爷没有请他?这可于理不合啊。”虽然他们不把县令放在眼里,不过这好歹是在鹿灵县开的酒馆,不看僧面看佛面,还是要请的。
“他爱来不来,还能惯着他。”说话的正是殷汤的小儿子殷施琅。
他一袭灰白色毛领大氅,英俊贵气,今年二十有五,早早就跟着殷汤做生意,至今已经是好几家酒馆的掌柜。
殷施琅爱怜地望着怀中一只雪绒绒的小狗,“我听说,咱们这位新县令干瘪瘦弱,不知道从哪个穷乡僻壤里考出来的。”
“殷公子不能这么说,寒门出贵子,千万人过独木桥,能混个一官半职,对他们而言已经是祖上光荣了。”
“是啊,哪像咱们北襄郡,官算什么,还不是要花钱到我铺子里扯布买衣?拿着微薄的俸禄,吃着粗茶淡饭,操着千百个人的心。”
殷施琅轻蔑笑笑,徒手捏住一片牛肉,喂给小狗,“还没我们家宝儿过得滋润。”
“他一个贫官,怎么能跟您养的爱犬相提并论呢。”
二楼的角落里,屠云和毕小堡两人正狂吃海塞,毫不在意楼下讨论之事。
毕小堡噎住了,趁喝茶的功夫说:“他们说你连狗都不如。”
屠云头伸出楼栏,看了看殷施琅怀里那个狗,毛色柔亮洁净,比她干净的多,吃的也比她好。
“确实比不上。”
“你可真能忍。”
屠云拿起酒壶,尝了一口花雕,“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我看你是怕了。”毕小堡说:“连个头都不敢露,来这么早,刚才都是擦门框溜进来的。”
“吃席你不早下手,到地方屎都凉了。”
“你粗俗。”
从前他见的县令都是斯文有礼,举止得体,而新来的这个,口齿刻薄,言语粗鄙,一点不像个读书人。
“嗝”她吃饱了。
毕小堡抬头,黑亮亮的眼睛看着屠云,像个小狗,嘴里还咬着肉不放。
她明白他还没吃够,道:“你吃你的。”
“那你呢?”
屠云伸伸胳膊动动腿,“我要开始伸了。”
“???”
小堡听不懂,连忙夹了一块酱牛肉塞到嘴里,腮帮子都快撑破了。
屠云半截身子探出去,淡淡一扫底下食客,个个身着华衣绸缎,富贵逼人。
唯有一个靠窗而坐的男子穿着淡绿色素袍,里面交领白衬,玉冠束发,气质清冷独绝,如圭如璧。
他不参与喧闹,寡静一桌,漂亮的细指捏着精美透亮的瓷杯,一杯杯小酌,风韵高洁。
屠云恍了一下神,长得可真俊,比姑娘都好看。
美男暂且撇到一旁,她清清嗓音,对下面喊道:“刚才那个……怎么知道县令干瘪瘦弱的?”
“街上人都这么说,邋里邋遢,没比殷公子的狗胖到哪去。”
“胡说八道,我可比狗瘦多了。”屠云指着殷施琅怀里的白球,“你看狗吃的,走路肉都颤。”
酒馆中顿时敛声寂静,纷纷朝往看去,连那个专心品茶的男子也抬了眸。
殷施琅抬头,“你就是新来的县令?怎么跟个乞丐似的。”
众人哄堂大笑,显然是认同殷施琅的看法。
“施琅不得无礼。”殷汤走出来,朝屠云拱手施礼,“犬子心直口快,还望县令大人不要见怪。”
“不打紧,反正我一介贫衣,哪敢在富甲名流的地界里指手画脚。”
“县令真是折煞老夫了,不过就是开个酒馆,诚邀各位来聚一聚而已。”殷汤命道:“琅儿,还不快给县令大人道歉。”
殷施琅不悦撇嘴,将宝儿先放下去,敷衍拱手,“刚才出言鲁莽,还望县令大人包涵。”
“用不着。”
屠云背手,步步走下楼,毡帽中跑出几缕毛躁的细发,一身破衣烂袍滑稽又凄惨,令众人捂嘴憋笑。
“早就听说殷老爷的生意遍布北襄,每年缴税数额之庞大,抛开身份不谈,我还得尊您一声长辈。”
“不敢当。”
“您不用过谦,刚才我看了一圈,差不多北襄郡有头有脸的商户都在这里了,今日就借您的宝地,郑重与诸位见个面,好好认识一下。”
一声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