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堂木一落,屠云方步离开,墙头上亓官撑着伞,一条腿曲在墙头上。
见到屠云后,他还是不走,神色傲娇地看过来。
屠云背手,站在墙头下方,“赶明儿我就让人把墙头上拉上刺儿。”
“你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他噘嘴,“没有我家公子,你就等着被商户集体弹劾吧。”
“就是要谢也是谢李酡颜,你犯不着跟我这耀武扬威吧。这里好歹是县衙,你没事就骑墙头,让人看到成什么样子,本官还喘着气呢。”
亓官瘪瘪嘴,“你少得意。”
“我偏不!”
屠云怎么能不得意,虽然不知道李酡颜说了什么,不过她可算镇住这帮不可一世的商户,殷汤来县衙的低头之举,彻底让她挺直了腰杆。
案子审理结束之后,宋莲就收拾东西要回去,拿着包袱跟屠云辞行。
“今日下雨,你不多住两日?”
“不了,我娘还在家里照顾婆婆,已经耽搁太久了。”
屠云望着她身后一帮伤势未愈合的男人们,说:“也行,你们先回去团聚,等书院动工之后再回来。”
“谢大人。”
屠云回屋,将一块黄金悄摸摸塞到宋莲包袱里,亲自送他们出门。
晚上,雨花飞舞,屠云兴致勃勃提着酒去找李酡颜。
李酡颜一手翻阅账本,一手在算盘上噼里啪啦地打,烛光照的他面容泛亮,眼睑下方透落一片睫影。
“你怎么总喜欢晚上做这种伤眼睛的事。”
李酡颜闻言抬眸,屠云拎着酒,穿着半旧不新的过膝棉袍,头发高高挽起,后背系着一个包袱,有点像要远行似的。
“大人白日才骂了亓官骑墙头,晚上就提酒过来,不知道什么意思?”
被揶揄的屠云将酒坛放在桌上,压住账本一角,闲逸道:“不至于这么小气吧,往后我不能来了?”
李酡颜抽出账本,酒坛咕隆一下摆正,“来干什么?”
屠云弯腰,仰头望他不喜不怒的脸,“来找你喝酒,来跟你汇报汇报战果,来谢谢你。”
“用不着,我是商,您是官,走太近容易惹人非议。”
“现在才怕,是不是太晚了,咱们的谣言早就满天飞了。”屠云将包袱解开,放在他面前,“我来还你东西。”
李酡颜睨了一眼,张口喊亓官,“数一数,少了一两都管县太爷要。”
亓官不解,拿过来一看,满满一包袱的黄金,一数,正好五百两。
“主子,一分不少。”
“拿走吧,再备些薄酒小菜,感谢县太爷帮我们追回财物。”
“好”亓官欢欢喜喜抱起黄金走了。
屠云坐下,自己倒茶喝,一手盖住算盘,刚好压住他的手,“别算了,等明日有了光再算也不迟。”
李酡颜不动声色抽回手,屠云直接把账本合上,连同算盘也都一并移走。
“哗啦啦”李酡颜倒茶,问道:“殷家的二百两县太爷也还了?”
“那凭什么?”屠云捏起茶杯,“殷家的二百两给山匪换了阿芙蓉,这二百两是我辛苦所得,跟殷家一丝一毫关系都没有。”
“按这个道理,我已经平安回来,这五百两也不该属于我的。”
屠云侧眸笑笑,“你要是不想要,送我也行,反正你我谁拿都一样。”
见黄金失而复得,亓官让厨房多炒了几个好菜,还温了两壶好酒端到房中。
屠云见酒笑了,“早知道你有这么好的酒,我就不拎酒了。”
“你那叫什么酒,喝了能难受好几宿。”亓官说完,拿着圆形托盘走了。
屠云不服,尝了一口温好的酒,口感柔顺,醇香绵长。
“确实好喝,绝对上等佳酿。”
两人浅酌几口,屠云问:“你到底跟殷汤说了什么,让他肯向我低头?”
“没说什么。”
屠云一把握住他拿筷子的手,甚是有兴趣,“你跟我好好说说,想听半天了。”
李酡颜淡淡道:“就是告诉他三思而后行。”
“怎么说?”
“儿子重要,爹也重要,如果为了帮殷施琅而毁了殷老爷子创下的一世英名,那殷汤就是罪人。商人最会衡量利弊。”
“就因为这个?”屠云说:“这应该只是其中一半吧。你肯定会告诉殷汤,这个县太爷脾气捉摸不定,与其撕破脸,闹得两败俱伤,不如让一步,趁机修补一下官商关系,反正仅凭他一人之力也难翻出大天。”
—“否则此事闹大,上面知道北襄商气之风,对谁都不好。”
李酡颜惊讶之余,又觉得自己当初没看错人,屠云确实是个刁滑的小狐狸。
“在县太爷眼中,我就是这等阴险狡诈之辈?”
“如果不这样软硬兼施,殷家未必肯就范,我势必会成为商户的众矢之的。”屠云拿起酒杯,敬道:“多谢公子搭救,为了我可是煞费苦心。”
李酡颜一口喝完杯中酒,心滚烫滚烫的。
人光聪明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