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露出几抹晚霞,李春雷跟随一位解放军叔叔登上了高鲁山。
看着立于人群中的他安然无恙,萧缓终于彻底放下心来。“不对”,少女才提起的笑容僵在脸上,“一定是出事了!”心里有个声音这样告诉她,因为那个少年此刻眼中黯淡无光。
堤坝发生溃陷的紧要关头,所有参与抢修的人员争分夺秒的往决口附近抛投碎石,砂砾包,打木桩等,为了铸成半月型围堰以降低流速减缓决口向两侧扩张的速度。然而观测员发现投抛物之间仍有很大空隙,水流湍急,堵截物品难以固定住,随时都有被冲走的风险。
险情刻不容缓,暴雨遽来,水位还在不断上升,一旦大堤全线崩溃,滔滔不绝的江水便会吞噬一切。在他们的身后,还有没来得及撤离的几万民众在等待救援。
现场指挥官周百祥含泪下达一条迫不得已的命令,“筑起人墙,保护群众。”
在场的解放军战士们没有丝毫犹豫,纷纷跳入滚滚洪水中,用自己的身体充当缓冲物,为抢修围堰争取时机。他们胳膊挽着胳膊,咬紧牙关,用血肉之躯与洪水猛兽艰难抗争。
一个又一个的战士们前赴后继地扎进水里,头顶暴雨,身陷洪涛,脚踩泥泞,一堵就是五六个小时,手上起血泡,皮肤生红斑,身体浮肿,伤口糜烂…却无人因伤撤离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齐声高呼着“堤在人在,堤亡人亡”。
堤岸上参与抢修工作的张国万目睹了一切,早已泣不成声泪流满面。那也不过是一群刚刚成年的孩子们,比自己的儿子大不了几岁,他们也有自己的父母家人,却为了素不相识的人把命葬送在了这里。
突然人墙中又有一位战士昏倒,这次不等其他战士上前,张国万便纵身跳进了洪水中,顶替刚刚昏倒的那位战士的位置。他在跳下的那一刹并没有想太多,只是于心不忍,想让这些孩子们能够再多出一点休息时间。
最后,历经十二个小时的鏖战,无数战士们用血肉之躯筑起人墙,为抢修决口争取到了宝贵时间,至此,大堤决口封堵工程全面完成。令人悲痛交加的是七名解放军战士和一名群众被无情的洪流卷走,将他们宝贵的生命永远留在了滔滔江水里,而那名群众正是张小胖的父亲张国万。
听陈立农连长讲完张国万抗洪抢险的英勇事迹,高鲁山上的村民们感动得热泪盈眶,纷纷向张国万的家人送上关心与慰问。
此时张国万那年迈的母亲瘫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满头华发的父亲也是老泪纵横,他的妻子葛晓兰一张脸惨白,死死咬住下嘴唇,蹲在婆婆身边拍抚着老人单薄枯瘦的背脊。
陈立农向他们敬礼,郑重说道,“向抗洪抢险英勇牺牲的张国万同志致敬!他将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永远是我们的骄傲和榜样!愿张国万同志一路走好,请节哀!”
两位老人听完这番话,更是痛不欲生,他们养了一个多么好的儿子,他却永远的离开了他们。世间最凄凉之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葛晓兰隐藏起所有情绪,起身向解放军战士回了一个军礼,“致敬所有奋战在防汛抗洪一线的人们!守护我们的同时请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丈夫牺牲了,她悲伤欲绝,但是上有老下有小,这个家就要靠她一个人撑下去,再多的眼泪也要咽回肚子里。
“陈连长,请问我爱人的遗体找到了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故作镇定的葛晓兰止不住的发抖,她悄悄掐住自己的大腿肉。
陈立农遗憾的摇了摇头,只见她懵怔了一瞬,然后掩面而泣,那些伤痛来得如同火山爆发。
她哭着哭着突然从手掌心抬起头,布满泪水的眼里闪着灼人的光,“只要人还没有找到,是不是还有生还的希望?”
陈连长将头撇向一边,不忍直视那双眼睛,明明知道张国万生还的机会微乎其微,却还是坚定的答道,“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丝希望,也会继续扩大搜寻范围!”
葛晓兰点了点头,而后笑了,笑自己的痴心妄想…罢了罢了,找不着也好,只要没有见过最后一面,就当他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好好活着吧…
萧缓在人群中找不到张小胖的身影,心急如焚的跑到李春雷身前。此时的李春雷正陷入一片沉思中,他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告诉自己的好兄弟关于他父亲抗洪牺牲这件事。
“雷子哥,小胖不见了!”
李春雷瞳孔放大,惊诧问道,“他在山上?”
萧缓点点头,“大概下午两点多钟,解放军叔叔们划着皮筏艇将困在村里的人全部转移到了这里。你说,小胖得知他父亲…”剩余的话她不忍心说出来。
“走,我知道他在哪里!”
那是一个隐藏在后山腰的小山洞,平时鲜少有人过去,于是就成为了这帮男孩儿的秘密基地。
两人刚走到洞口,便听到里面传来悲恸的哭喊声,一声声的喊着爸爸。那声音很苍凉,一阵紧过一阵,就像山脚下流淌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萧缓不觉红了眼眶,跟在李春雷身后,轻轻踏进山洞里,像是怕惊到躲在里面的人。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