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眼睛里是杀胚重获新生的喜悦。
怀余庄,水牢。
怀余庄的水牢建在地下,上方有渠沟用于排洪,下雨时巨量的雨水从此处快速排出,洪流迅猛。
挨了严重拷打被关在水牢里的囚犯无处可躲,经常和污浊的雨水搅和在一起,溃烂的伤口泡水,若非是修士,很快会因为伤口感染死亡。
怀余庄对被关在水牢里的犯人从来都是置之不理,尸体也不怎么勤快处理,腐败的死人气息和哀嚎飘荡在水牢里。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在天气晴朗时,会有月光自上方水渠倾泻。
明晃晃的月光洒在潮湿的水牢,仿佛能给人带来逃出生天的希望。
今夜也是如此。
月光斜斜的洒入地牢,在墙根下形成一个三角,将倚着墙昏迷的鱼阙笼罩在内。
感受到注视的鱼阙睁眼,便看见了一张和自己相似的脸蹲在面前的阴影里,睁着一对像又不像的眼睛带着好奇还有一点愤怒地看着自己。
脑袋昏昏沉沉的鱼阙在一瞬间以为自己面前放了面镜子,合上眼后猛然睁开。
她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很是震惊。
蹲在阴影里的少女穿着鹅黄色的衣裙,头上带着绒绒的珠花,梳着灵巧的发髻,鲜活又稚嫩,绝对不是她。
少女也被她突然的视线变化给吓了一跳,她迎着鱼阙的目光,有些怯怯地往后缩缩。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好一会。
大概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少女咳嗽一声,竖起眉毛,杏眼圆睁,问:
“你是谁?”
“你又是谁?”
鱼阙盯了她很久,才开口问道。
像,太像了。
药司玄多年不曾来过怀余庄,一回来就抱了个身份可疑的女人回来。
长得还和她那么像!
在药司玄房外哭了好久的怀余庄大小姐鱼珠回来后大发雷霆,平日细心爱护的花都被她揪下来好多。
她愤愤地将花丢在地上,像是小女孩最喜欢的玩具被人抢走一样别扭,裙角都被搅得一团皱。
大小姐越想心里越不得劲,好想冲进水牢对她发难,但冷静下来时,又对跟自己长得那么像的人起了好奇心。
万一……真的是姐姐呢?
爹爹保证过自己不会有其他女人,万一是娘亲当年离开的时候悄悄带走了一个姐姐,而爹爹心怀愧疚瞒着自己呢?
要不然怎么可能长得那么像。
如果是姐姐的话……那么就可以一起玩耍啦,一起种花啦,绣一绣女红也好。
她从出生就没有离开过怀余庄,对了对了,可以问问这人,怀余庄以外是什么样子的。
侍女们都说怀余庄以外的世界是残酷的,可具体残酷成什么样子,她们说不上来也不会说……怀余庄外也有开花的树,唱歌的鸟……还有爹爹口中的海浪涛声,太阳和太阴自海里生起,群星于海上闪烁,像是碎掉的眼泪。
那是……故乡的眼泪。
爹爹这样描述海洋和星星。
鱼珠问了侍从她关在何处,揽着裙摆就要去跟前闹事。
侍从不让,说是庄主有令不准大小姐胡来。
怀余庄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哪里是听话的主,自幼在怀余庄长大,爹爹勒令她不准外出,这庄上里里外外被无聊的她得摸得很清楚了,要进水牢有的是办法进去。
在月上中梢时,鱼珠成功潜进了水牢。
说实话她最讨厌来这里了,到处湿漉漉一片,青苔黏答答,踩上去有种滑溜溜的触感。
她数着房间一间间地走,来到了最里面的一件牢房里,看见被月光笼罩的鱼阙。
和自己长得像是但是又非常不一样的人穿着闪闪发光的衣服,睡在月光底下,像妖精守护的宝物……真正珍贵的宝物。
相比之下,少女看了看自己。
虽然也是绫罗绸缎裹身,但总的来说……不够好。
不够好?
我是怀余庄大小姐,我怎么会不够好?
“我?”
少女回神,拿出大小姐的底气在她面前语气自豪,“我乃怀余庄的大小姐。”
“这方圆一百里都是我爹爹怀海主人的产业,你现在关在我怀余庄的水牢里,不过只是一介家奴囚犯,对我说话要客气些!”
她有些凶凶,“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