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昏暗的光,过越那双浑浊的眼睛倒映出和自己一样的脸。
它似乎对这样的一张脸有了反应,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像是要努力想起来什么。
一双手捧住了它的脸,让它直视自己。
在沉闷的噗嗤声后,过越的脖子和身体分离了。
“阿娘,你呼唤我,我听到了。”
少女的声音于寂静之后响起,语调温柔,但毫无感情。
是你在呼唤我吗?
阿娘。
我听到了。
鱼阙将那颗脑袋送到自己的跟前,看着苍白无力的面孔,长长的睫毛垂下,“阿娘,让你受苦那么多年……别怕,阙儿这就来解救你。”
过越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的拼接怪物,它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术法也只有身体完好时,才能作用,现在头身分离,它算是真的死了。
“阿娘,我会给你报仇,我会以他们的血肉来平息你的痛苦……阿娘,别害怕,阙儿在这里。”
鱼阙手里捧着鱼斗雪的脸,黑曜石亮面的石墙上反射着血月绯红的光,打在她同样素白的脸上,染红了那双阴沉沉的眼睛。
无论怎么呼唤,阿娘还是死了。
深渊就在身后,但阿娘永远不会赶上来。
因为她死了,她变成了这副模样。
在悲伤的长久凝视后,她缓缓低下头去,和这张脸面贴面,感受它在自己手中化为灰烬的触觉。
灰烬从鱼阙的手中滑落,细碎如同星河的骨灰随风被卷走。
一生追求自由热烈的鱼斗雪,鱼氏的上一代门主,死后被束缚已久的终于解放了,至少世间再也寻不到她的躯体,再没有人能利用她。
不过,她尚有骨血在世,依旧流动在鱼阙的体内,鱼氏先祖的亡魂,龙族不甘的怨念,在她身上熊熊燃烧。
鱼阙从死尸身上站起来,毫不怜悯这具身体可能是阿娘的弟弟鱼斗繁的。
她摸出了封存已久的暮敲钟,将它藏在袖子内侧,准备代替过越去往魔宫伺候病痛发作的魔尊。
“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有声音从暗处里传来,带着一丝幽怨。
“……”
“是,一定要这样做。”
鱼阙知道来人是谁,于是没有防备,说,“这事跟你没关系。”
边知夜从暗处出来,也是欲言又止。
这个总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妖洲小公子如今眉间总是萦绕着担忧。
“确实不关我事,可我妖洲和魔洲是盟友,你这样,要跟妖洲结仇么?”
鱼阙头也不回:“那你大可以现在就阻止我,要试试么?”
妖洲确实有义务拱卫魔洲,边知夜要是对她动手,也无可厚非。
要打,便打吧
边知夜摇摇头,说:“你太着急了,为什么一定要那么着急?别去,至少,现在别去。”
“为什么?”
“太莽撞了,你可摸清楚他的虚实?”边知夜说,“魔尊到底是魔尊,他……”
见曜到底是魔洲的大统领,他的实力不容小觑,鱼阙这般大张旗鼓的在魔洲行事,长得还跟鱼斗雪那么像,任谁都觉得魔洲出的这些事就是她干的。
鱼斗雪的亡灵附在她身上索命来了。
边知夜正是担心魔洲早就防备她,就等着她这个绵绵的小羊落入圈套。
“他知道我杀了谁,或许,也在等我去杀他。”鱼阙一意孤行,“再继续伪装没有必要,我俩的总账该算一算了。”
边知夜叹气,化身成为胖乎乎的大白狐狸,跟上去,尾巴一摇一摇的。
“我跟你去,鱼阙,我可以保护你。”
在无言的寂静里,大白狐狸轻声说:“只是,你从来不相信呢。”
北洲,云崖洞。
重伤的姜雨善醒来了。
她睁眼第一句话就是:“晏琼池,是他拿走了澄心露。”
“澄心露?”
“快,找人把东西追回来!”
姜雨善意识清明几分后,看在床边的人是白珊,便连忙揪住她的手,说:“他意图不轨,得让训诫堂好好查一查他!”
澄心露?
白珊咂摸一下嘴,觉得耳熟。
“是真的,我青鸾阙的镇派之宝现在下落不明,我率领同门去追查,不料在东洲遇见晏氏的家伙,正是他们盗走了澄心露。”姜雨善说:“我就说,晏氏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你快上报给宗门,让人去搜查晏氏。”
“晏琼池不是与那个叛徒魔修关系密切么?想必澄心露也指不定会落到魔修手里!”
姜雨善非常急切地要白珊去上报,见她不动,自己挣扎着要爬起来,但两眼一黑又倒了回去。
“你还是好好歇歇吧!我去,我去还不行么?”
白珊七手八脚地给她盖好被子,迅速承诺。
安抚了姜雨善后,白珊走出房门,她焦急得不知道怎么办。
澄心露?
那是什么来着?
啊呀,怎么一波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