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莲儿从下头经过,一朵木芙蓉忽然就砸到了她头上。
那盛开的木芙蓉滚落下来,姜雪宁下意识伸手接住,然后抬起头来一看,竟瞧见燕临一身玄黑长袍,革带束腰,大喇喇坐在那开满了木芙蓉的墙头,一腿屈起,一手扶剑,向她笑:“今日日讲结束得倒是早,可被圣上拉着说了半天的话,这会儿才出宫来。后天是重阳,京里有灯会,我想带你去看。”
晚霞落在花上,也落在他脸颊。
姜雪宁忽然被晃了眼,恍惚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重阳灯会。那就是上一世跟着沈玠出宫的乐阳长公主沈芷衣,遇到女扮男装的她,喜欢上她的时候……
尤府请帖
姜雪宁虽是重生回来,可唯二的好处就是这比身体要成熟了不少的脑子和对以后发生的一些事情的先知先觉,真要论起处境来,实要比前世还要糟糕。
她认真地考虑了一下。
其实这一世如果能勾搭上乐阳长公主,无疑是又在燕临之外,为她的安全加了一层保障。
只是她又的确不是男子,若女扮男装先让沈芷衣对她生情,后又被她知道真相,只怕结局跟上一世差不多。
天知道她上一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抢了姜雪蕙入宫伴读的机会——
结果入宫第一天就撞见沈芷衣。
那时她才知道,重阳灯会上遇到的那个沈玠带来的姑娘,实是当今圣上沈琅的妹妹,乐阳长公主沈芷衣。
而这一次入宫的伴读,实都是为她挑选。
于是姜雪宁倒了大霉。
沈芷衣发现她是女儿身之后,当即便黑了脸,大约是竟然觉得自己一腔痴心错付,不能接受,面子上也挂不住,接下来便对她处处刁难。
燕临从小与沈芷衣算一块儿玩到大,因此与沈芷衣吵了好几回。
沈芷衣便又记恨上她,觉着她言语挑唆,让燕临与自己生了龃龉,越发变本加厉地为难她。
虽然这位长公主其实不会什么真正磋磨人的手段,可在当时的姜雪宁看来都是很难接受的,以至于现在回想起那段日子来都觉得色调晦暗。
艳粉的木芙蓉被她两手捧在掌心,前世与沈芷衣有关的记忆都从脑海中划过,姜雪宁抬头凝视着燕临,忽然觉得他的少年心性,真已在言语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是霸道的,不懂遮掩的。
才一来,就对她说,“我想带你去看”,而不是“要不要一起去看”。
姜雪宁微微笑了一下,忽然生出几分戏弄的心思来,问他:“重阳灯会是九月初九,可今日才九月初七,你就来找我?”
燕临原还十分潇洒地坐在墙上。
她这话一出,他目光却顿时变得有些躲闪起来,连扶着剑的手指都紧了些,只是一转念又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心虚的必要,于是立刻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要你管,我愿意!我就是想来看你,怎么了?”
侍立在姜雪宁身边的莲儿目瞪口呆,连忙把头埋了下去,不敢抬起来多看一眼。
姜雪宁未料他言语如此大胆而直白,想到前世那些事,又不由有些沉默下来。
燕临不满:“去不去呀?”
姜雪宁勾出一抹稍显歉意的笑容:“这回我不去。但若是你下一次要看什么灯会,便来寻我,我再与你一道去。”
她其实也可以穿女装出门。
这样便可避免被乐阳长公主看上。
但女装出门难免招人注意,很不方便,倒不如不去,且她本也对什么灯会没有兴致。
燕临皱了眉:“你这话说得奇怪,怎生是‘这回’不去?这回与下回又有什么分别?不过是每一回的灯不同罢了。还是你重阳那日有别的事,去不了?”
姜雪宁想了想,干脆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今早回来有些头晕,想在家里歇两日。”
燕临便打量打量她脸色。
的确不算好。
他的宁宁比别人白一大截儿,站在光下时,那肌肤像极了剔透的玉质,叫人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轻抚。回了府之后又换了一身衣裙,不再是往日他常见着男装打扮。过了十八岁的少女身段已然玲珑有致,此刻站在花树下,两手捧着他方才砸下去的木芙蓉,削葱根似的手指搭在那披着红霞的艳艳粉瓣上,一张巴掌大的脸抬起来,微微仰着看他,目光温和而澄澈,是一派动人的明丽与缱绻。
刚来时不曾注意,这一打量却撩动了少年的心事。
隻盼着加冠之日早些来。
好把这样好看的她娶回家来宠着。
燕临对上她目光,又咳嗽了一声,稍稍避开些许,才道:“都怪我昨夜不知轻重,也没看顾好你,叫你偷偷喝了好几杯,醉成隻懒猫。罢了,那这几日你好好在家歇着,我打听打听下一次灯会是多久,回头给你补上。”
姜雪宁正想回他。
不料远处另一头忽然传来一声喊:“好啊,又叫我逮住你来爬墙!信不信我回头告到侯爷面前,叫他来评评理!有你这样做世子的吗?”
竟是姜伯游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