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得出手指十分用力,染过了凤仙花汁的指甲粉红娇艳,可扯在丝质的绣帕上却过于尖利,划出了一道道痕迹。
姜雪宁的眉头不觉慢慢皱了起来。
在御花园里逛着的时候还好,可才拜别长公主,与众人一道回了仰止斋,姚惜就直接扑到了自己屋内的榻上哭了起来。
那模样甚为伤心。
同行之人看见她回来时面色就不对了,这一时都面面相觑。
怎么说都在同一屋檐下,不去关心不好。
可她哭着的时候又不好去打扰。
于是隻好在流水阁先沏上茶,摆上干果蜜饯,待听见那屋里哭声渐渐歇了,才由一个能哄人开心的方妙和一个行事沉稳的陈淑仪去把人哄了出来坐下。
姚惜一双漂亮的杏眼已经哭红了,妆容都花了不少,眉目间一股滞涩的阴郁,似乎有千般万般的不忿和委屈。
众人都叫她说出来,有什么事大家也好出出主意。
她便道:“我是方才在御花园里听见临淄王殿下说那刑科给事中的事情,所以才哭的。”
有人不明白:“刑科给事中?”
陈淑仪却是知道一点的,隻道:“亲事定了吗?”
姚惜又差点哽咽起来,道:“定下来一半。可凭他一个七品的刑科给事中,怎么配得上我?他都不是科举出身,乃是白身吏考上来,才进朝廷当了官的。家里一个粗鄙寡母,又老又丑。原本父亲说刑科给事中官品不高,却是天子近臣,若一朝得了圣上青眼,提拔起来很快,嫁给这般的人看的就是前程。所以我才被说动,答应了这门亲事。可现在呢?圣上都差点要把他投下大狱了!我听人此人在衙门查案时便总喜欢跟死人打交道,其性情极为古怪,绝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如今锦衣卫势大,他偏还开罪了锦衣卫。这样的人,有什么前程可言?我嫁过去,一要侍奉他老母,二要忍受他怪脾性,三说不准还要同他一道坐牢!凭什么……”
众人这才听明白,说的竟是最近在朝廷上搅出了一番风雨的那位刑科给事中,张遮。
就因为他,圣上撤了锦衣卫一位姓周的千户。
姚惜竟与他议亲。
一时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萧姝微微蹙眉道:“可亲事都在议了。”
姜雪宁坐在一旁,听着姚惜这番哭诉,目光却落在那博古架前放着的大鱼缸里,看莲叶下游动着的金鱼,低垂了眼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姚惜咬紧了牙关,目中的不忿变得更为明显,在屋内这算不上太明亮的摇晃烛火下,竟显出几分阴沉可怕,隻道:“正是因为在议了,我才不甘心!可如今庚帖都换过了,若要反悔,难免让人家说我姚府势利。如今不尴不尬,是嫁不好,不嫁也不好。且那张遮先前已经议过两门亲,只是一个跟人私定终身退婚了,一个还没过门就死了,这一回好不容易攀附上我姚府门楣,必不肯主动退亲的。我父亲乃是当朝一品大员,我堂堂一世家嫡女,怎能嫁给这种人?”
姜雪宁差点听得冷笑:张遮稀罕攀附你姚府门楣?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那尤月听得“张遮”二字,却是下意识看了姜雪宁一眼,不由以手掩唇,轻轻地一笑,隻对姚惜道:“这等小事有什么可烦恼的?姚姐姐这心思未免也太死了些。天底下大路那么多条,办法那么多种,何必一定要那姓张的退亲?贵府先退了又有何妨?只要找对理由,谁也不能说什么呀。”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姚惜也诧异地抬起头来看她,见是清远伯府的尤月,一时下意识皱了皱眉,平日里是看这人不起的,只是这会儿听她好似有办法,便道:“什么理由?”
清远伯府式微,这一趟好不容易被选进宫来,尤月的心里其实比谁都急切。这一时连先前与姜雪宁起龃龉是因为张遮这件事都抛之于脑后了,且姜雪宁父亲姜伯游撑死也不过一侍郎,她要讨好的姚惜却是礼部尚书兼内阁学士之女,又怎需要惧怕姜雪宁?
所以她笑了起来。
当下不紧不慢道:“若真如姚姐姐方才所言,这张遮议亲过两回都没成,可见是个命里没有老婆的,且第二门亲事没成人就死了。这叫什么?这不就是命硬克妻吗?”
姚惜怔了一怔,呢喃道:“可他未婚妻从小就是体弱多病,是因为当时受了风寒,才病逝的……”
尤月嗤笑:“姚姐姐脑筋怎的这般死板?不管怎样,反正人是死了啊。你要退亲,只需说张遮命里克妻,是天煞孤星命格,谁嫁给他谁不得好死。如此,哪个敢说你姚府做得不好?且如今形势摆在这里,令尊大人即便是惜才,觉得此人不错,可若这种话听多了,又怎能不疼惜自己的女儿?姚阁老在朝堂上说一不二,连圣上都要卖他几分薄面。若那张遮不识好歹,便是与姚大人作对,难道还能治不住他不成?”
是了。
张遮乃是吏考出身,因善断刑狱才被破格提拔,任用至今,可并无科举功名在身,于朝野之上本就寸步难行。只要她能拿得出一个过得去的理由,好好劝说父亲,以父亲对她的疼爱,这门亲事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