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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1 / 2)

张遮抬步要走。

姜雪宁也并未再阻拦,只是望着他即将要隐入黑暗中的清冷背影,说出了自己在上一世说过的最大的谎言:“张遮,你帮帮我。这一次后,我就当个好人,好不好?”

张遮在原地站了很久。

天色太暗,头顶虽有朦胧月色,可她实在难以判断那一刻的张遮在想什么。

她能听到的,只有自己擂鼓似的心跳。

那一天晚上,张遮终于还是一句话没有再说,从那长长的宫墙下离开了。

去取落下玉佩的谢危也久久没有回来。

姜雪宁在夜里站到露气重了,听着宫里报时的声音了,才回了坤宁宫中。

接下来的每一日,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直到半个月后——

周寅之党羽营私受贿一案,经由三司会审后,消息传出,一半涉案者证据确凿,依罪革职流放或秋后处斩,另一半人却因证据模糊、口供前后矛盾而幸免于难,有的官降一品,有的则官复原职。

且审理此案的过程中还将萧氏一族在朝中结党的事情查出一点来,引起了沈玠的忌惮。

萧氏的图谋功亏一篑。

姜雪宁的后位保住了。

那一日她真是发自内心的欢喜,接连使人去打听前面何时下朝,连周寅之都不想见,隻想着一会儿要在哪里拦住张遮,又要同他说些什么。

可她万万没料到,回来禀报的人竟然说,张大人下狱了。

她正拿起来要挂在耳边的耳坠顿时掉下去,砸个粉碎。

千算万算算不到,人心易变。

又或者,周寅之本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狼。

她在这一场危机之中,竭力地想要保住自己的势力,保住周寅之。却没有想到,早在此事刚被捅出来的时候,周寅之便权衡过了利弊,不知何时转投了萧氏,效命于萧姝。

那一半人究竟是不是真的无辜,姜雪宁不知道。

她只知道,是周寅之在三司会审结束之后又提出了这帮人营私受贿的确凿证据,瞬间将先前断他们清白的张遮陷于了险境,又在朝堂联合上下言官弹劾张遮徇私枉法,且诬他与皇后有私情。

半生清白,终究蒙污。

昔日他是锦衣卫的死对头,一朝落入诏狱,在周寅之的手底下,又怎讨得了好?更别说还有一个与他针锋相对的刑部右侍郎陈瀛,长于种种酷刑。

姜雪宁不敢想,他在狱中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也不敢想,他会不会以为是她算计他,终究是要为了除掉他。

她只知道,张遮入狱后不过半月,家门被抄,无人照顾的老母因日夜忧心独子安危,忧困病倒终至不治,撒手人寰。

张遮是出了名的孝子。

可人在狱中,他竟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人传,冷面冷情的张侍郎,在得知其母病故的那一晚,在狱中失声恸哭。

他一身清正,断案无数,从无错漏。

百姓中多有贤名。

当时审理张遮一案的所有判官皆不敢或不愿下笔为其定罪,朝中亦多有为其请愿者。可最终,是他自己在母亲去世后第三日,请狱中卒役铺上笔墨后,自己提笔,一字一句地自述其罪,为自己写下了定罪的判词,处己以极刑,定于秋后处斩。

判词上呈三司,半个朝廷都在叹息。

现在回过头去想,那一晚在宫墙下的哀求,竟是姜雪宁与他见的最后一面。

也不知,上一世的谢危,是否言出必行?

人已在那雨幕遮挡的长街下渐渐行远,风从窗外灌进来,吹到人骨头缝里去,姜雪宁慢慢地收回了目光,终于感觉出了几分寒凉之意。

再抬手扶面,竟是满眼的泪。

张遮,上一世,我是皇后,是个坏人,欠了你好多好多。

这一世,我不当皇后,当个好人——

是否,可与你相配?

“姑娘,您、您是见着什么了,怎么哭了?”

眼看着她站在窗前,久久不动,莲儿棠儿都上前来查看,却被她满面的泪痕惊呆。

姜雪宁却笑了一笑,拿了绣帕擦着自己红红的眼圈,道:“没事,风太大,迷了眼罢了。”

她叫两个丫头把窗关上了,等燕临等得有些倦了,便靠在屋内的贵妃榻上小憩,微微垂眸闭上眼时,心内竟是一片的安然。

隻轻轻道:“等燕临来了唤我。”

两个丫头都低声应道:“好。”

可这么晚了,燕世子还会来吗?

酒气

“当年你姑母是何等要强的脾气?临去之前拉着我的手,病得说不出话来,隻用那双眼睛看着我,一直掉眼泪……

“便是咽下最后那口气时,眼睛也没闭上。

“浩浩一个大干朝竟要一个六岁的孩童站出来,面对这天下最残忍的刀剑!终究是我对不起你姑母,更对不起那个孩子!”

……

父亲在承庆堂中那含泪而悲愤的神情依旧浮现在脑海里,伴随着的还有那不甘而藏着怨怼的沙哑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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