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节度使皱眉,走回自己的马车上,看见美娘子被侍女梳妆打扮。
“今日太匆忙了。”陶节度使道,“你妆扮好,便在此处楼阁等待,我打个手势,你再下来。”
“是。”美娘子应道。
苏绾绾坐在船上游览,郁行安不看景致,低头看她。苏绾绾笑道:“你总瞧我做什么?”
郁行安摩挲她手指,嗓音很轻:“不知为何,只是想瞧你。”
他们距离近,郁行安说话时,声音像羽毛拂在她耳边。苏绾绾脖颈生出热意,她站起身,走向船舷。
她凭舷而立,湖风阵阵,吹散她的热意。
不知已经游览多久,天边一抹夕阳,他们距离湖岸越来越近,她看见岸上的依仗,旁边还立着几个官员。
郁行安已经跟到她身后,他低头看她:“倘若是从前,我会以为又唐突了你。”
苏绾绾:“如今呢?”
“如今知晓并非如此。”
苏绾绾轻笑,转过身,背对着那些官员,靠在舷上。
夕阳染红了天际,郁行安的注视长久又温柔。
苏绾绾和他静静对视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晚风有些冷。她提了一句,郁行安让宫女拿来披风,他接过,给她披上。
游船停在岸边,宦者上前,问道:“天色已晚,圣人可要回行宫用膳?”
郁行安看苏绾绾,苏绾绾道:“不如去此州酒楼。”
郁行安点头同意,宦者连忙在前方引路,众官员恭送他们。
郁行安牵住苏绾绾的手,和她上了同一辆马车。
陶节度使额角的汗早已被湖风吹干了。他目送帝后远去,美娘子从楼阁上下来,来到陶节度使跟前,问道:“节度使缘何不打手势,命妾下楼?”
陶节度使道:“你瞧见皇后娘娘了吗?”
“瞧见了。”美娘子道,“皇后娘娘姿容无双,然妾……”
陶节度使挥挥手,打断她的话:“瞧见圣人给皇后娘娘系披风了吗?”
美娘子顿了顿:“未曾。竟有此事?”
陶节度使没有回应美娘子的话,只命她退下,随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方才在岸边,他瞧见郁行安给苏绾绾系披风。
这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举动,时下常有郎君给妻子画眉,闺中情趣,不一而足。
然而,让陶节度使在意的,是郁行安的眼神。
陶节度使擅射箭,目力极佳,又出于站位的缘故,亲眼瞧见郁行安的眼神。
郁行安当时跟在苏绾绾身后,走出船舱,低头看着她说话,唇边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之后又亲自系披风,视线没有挪开过一瞬。
他的眼神比湖水更静谧,比微风更柔和。
陶节度使准确地读到了里面蕴含的幽邃隽永的感情,出于人性上的敏锐,他果断地藏起了早早备好的美娘子。
他上了自家马车,随从问他可要回府。他点点头,再次叹了口气,靠在引枕上,长叹道:“送礼还是要随人心意才好。”
可是,圣人的心意,究竟是什么呢?
苏绾绾莫名其妙地收到了来自陶节度使的礼物。
她把这件事向郁行安说了,郁行安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问她:“喜欢吗?”
“其中一个傀儡,还挺喜欢的。”苏绾绾道,“像你当年送我的那些。”
“许是出自同一个匠人。”郁行安将她抱在怀里,“还想去何处玩?”
郁行安很喜欢抱她,平日在郁幽面前,他倒并非如此,但私下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郁行安简直时时都要抱着她,舍不得撒手似的。
“此州的名胜皆游览过了。”苏绾绾弄乱他的袖子,“去别的地方玩吧。”
“好。”郁行安道。
他的衣裳总是齐整,说不清是缘于什么心态,苏绾绾总是故意弄乱他的袖子。这么多年下来,他似乎习惯了,由着她弄,只是放下她时,仍然要整一整袖袍,如同当年那个端正如玉的郁行安。
接下来几个月,他们顺着江水而下,一路游山玩水,携手走过春夏秋冬。
转眼便到了除夕夜,他们已经抵达江南道。江南的冬天,只偶尔有细雪,湿润冰凉的,落在人的脸上,转瞬就融化。
苏绾绾坐在江南行宫的榻上,在书案前算着什么。
此时已经入夜,行宫的廊下点起宫灯。郁行安沐浴完,来殿中寻她。
苏绾绾听见脚步声,猝然回头,用袖子遮住字迹,对他道:“等等……”
郁行安停住脚步。
苏绾绾:“你等等再过来,勿看我写字。”
郁行安停了停,应好。但他并没有离开这处宫殿,而是坐在不远处的另一张局脚榻上,抬眸望着她。
殿中烧了地龙,暖如初春。苏绾绾写完,搁下笔,发现他还坐在那里,她忍不住起身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他方才沐了发,乌发柔软地耷拉,瞳孔漆黑,视线停在她身上。
苏绾绾摸了摸他的湿发:“怎不叫人绞干?”
郁行安握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