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贵客,难得我们家表少爷肯出门走亲戚了!外面风凉,在这里站着做什么?快跟哥进去。”
他看见丞相府的马车和随从也都在不远处等着,曲长负面前这人却是个书生打扮的青年,衣裳敝旧,看起来有点寒酸。
他身后背着一个书箱,也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长相倒是颇为温润清朗,令人见而忘俗。
“这位是?”
曲长负轻描淡写地说:“一个穷酸书生罢了,刚刚落第,想来找小舅毛遂自荐,实在不自量力。”
他将自己手中那本册子掂了掂,凉凉道:“法令新旧相陈,重小节犹过,小有不如既辄行退难,何解?不碍刑名者,以贿赂放行,何解?此书无用,拿回去罢!”
曲长负措辞毫不留情,说完之后随手将那本册子一甩,扔到了宋府前面空旷的街道上,可以说轻鄙之极。
那书生的目光从头到尾隻盯着曲长负的脸,竟似脾气极好,就连这样都不气恼,反说了句:“您说的是。”
宋绎简直都有点同情他了,但既然曲长负看起来不太待见这人,他便也没说什么,要带着曲长负进府。
书生去捡自己被扔掉的书册,借着这个姿势,悄悄侧头,看向曲长负离去的方向。
他觉得自己的心臟跳得飞快,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终于、终于又见到他了。
他还是这样表面刻薄,但苏玄知道,自己回到破旧的家中,便会发现床底下藏着一匣金。
他上辈子用了很久才体会到对方冰冷背后的好意,并沉迷于那如履薄冰一般的温柔。
这个人啊,即名长负,何必多情?
苏玄没有像上一世那般将书册撕的粉碎,而是藏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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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长负也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苏玄,上一世要再过两天,落榜的苏玄才会前来宋太师府自荐,而曲长负当时为完成任务,以乐有瑕的身份与他接触。
他一番毒舌,将苏玄费尽心力写出来的策论批驳的体无完肤,当时就让他心灰意冷,彻底打消了自荐的念头。
而三天之后,主考官文大学士对落榜试卷重审,并一眼看中了苏玄那份,将他拔擢至第四,从此苏玄便成为文大学士的门生,并由翰林院编修起,开启了仕途之路。
而他原本想要自荐的那份书稿,上面才是确确实实地存在着很大的漏洞,直到苏玄真正进入吏部之后,才自己进行了大篇幅的删改。
曲长负不想让变数发生的太多,因而碰见苏玄之后,也就如上一世那样,将对话与场景再次重演了一遍。
他心里想着这事,忽然发现就要进宋太师府了,于是站住脚道:“我是刚从你家里出来,就不再进去了,今天天色不早,咱们改日再聚吧。”
宋绎有些不舍:“嗐,我还以为你刚来,原来这是要走啊。早知道我就早些回来了……你等下。”
他不顾曲长负推辞,转头令人拿了不少名贵药材出来,硬是塞到曲长负的马车里。
曲长负道:“你不要再给我塞东西了,刚刚外爷和舅舅他们给了一堆,我的马车都快要装不下了。”
宋绎一边道“好好好”,一边又取出一个小瓷瓶,硬是塞给他,说道:“这三颗白参丸是我上次受伤时宫里赏下来的,养气补血,外面买不到的,你给吃了。”
这倒是亲表哥,自己受伤换来的灵药都省了给他,曲长负将药瓶拿起来看看,白瓷上绘着一枝素净的梨花,瓶口的纸封上用小楷写着“白参丸”三个字。
上一世,他见过这个瓶子。
当年宋家兵败,几乎全军覆没,主将一个也没能活着回来,隻余几具被旧部拚死抢出来的尸体。
那时候的宋绎闭着眼睛躺在草席上,身上又是泥,又是血,曲长负过去的时候,正有人在为他整理遗容。
他的破盔甲被换下来,有个瓶子落在地上,一直骨碌碌滚到曲长负的脚边。
他捡起来,上面画着一枝染血的梨花。
“我方才已经向外爷建议,这次西羌异动,不要忙着请战出征。”
曲长负将瓷瓶收起来,慢慢地道:“此事发生的蹊跷,隻恐有心人设计,你们要多留意。”
宋家乃武将世家,讲究临战不退,一往无前,这话若是换了另外任何一个人来同宋太师说,恐怕都要被他打出门去。也就曲长负是老爷子的心头肉,才敢张这个嘴。
宋绎只是在刚开始惊了一下,随后便颔首道:“你从来不是妄下定论之人,我会上心的。”
曲长负道:“珍重。”
他即使对着血脉至亲说话,都是语气平平,神情也不见得多热络,但宋绎听了这最后一句话,心中竟突然觉得有些酸楚。
曲长负外冷内热,思虑又重,他已经没有了母亲,自然不能承受失去更多亲人的痛苦了。
自己身体原本就不好,这病刚刚好了一些,就来替他们操心打算。
小小年纪就费心劳力至此,这些年他一定很辛苦罢。
宋绎不禁开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