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瞩目之下,曲长负则露出了略带玩味的表情,向林子杰问道:“是吗?”
林子杰从小没什么大出息,就是因为懒惰懦弱,才会跟范忠混到一起,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场面。
他全身都在发抖,实在没忍住,悄悄抬头看了曲长负一眼。
那晚月光太暗,在营帐之中看的不甚清晰,此刻才真正明了了他的模样。
这人坐在清冷秋光之中,像是一幅无限风华的画,苍白、高傲、矜贵。
他心头忽地生出勇气,猛一下跪地,高声道:“大人,我有冤屈要诉!”
曹谭心中暗喜:“讲!”
林子杰吸一口气:“小人要状告屯骑校尉曹谭包庇下属,祸乱军纪,纵容宣节副尉于敏,仁勇郎詹明义欺压辖下兵卒。此二人不光多次欺辱小人,勒索钱财,甚至奸杀陈英之子陈仲!求大人为我主持公道!”
此言一出,就是没了回头路,他这一席话拚尽全力嘶吼出来,在风声中犹显苍凉,使得整个校场不由一静。
曹谭震惊之后勃然大怒,厉声斥道:“一派胡言!是谁教的你这样污蔑本官!”
他说完之后就想起来,林子杰是范忠的人,而范忠跟随自己多年,此回也一直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已经彻底拿捏住了曲长负的把柄。
现在看,他分明是被人家给反过来拿捏了!
范忠就缩在人群的最后,接触到曹谭几乎要吃了他一般的眼神,他连忙缩了缩脖子,把自己整个隐藏起来。
惊怒的不光是曹谭,还有周围一众知晓他计划的同党。
短暂的寂静之下,呵责之声四起,都是说林子杰失心疯了,污蔑长官,要求将他拿下审问。
周围立刻有人要衝上去,林子杰头脑一片空白,害怕到了极点,反倒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这时,他听到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足以令人安心:“且慢。”
曹谭被反将一军,又明知一定是面前之人所为,怒到了极点:“曲主事,你是一意要和本官作对了吗?!”
依稀是曲长负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因林子杰低头跪着,只能看到对方踩在地面上的鹿皮靴子,以及一片水蓝色的衣角。
曲长负的声音冷淡中含着几分漫不经心:
“曹大人这话说的真教人伤心,我为何要与你作对?只是此人竟然当众污蔑大人,不让他解释清楚,谣言就此传开,岂不是有加有损大人的名声么?”
“来人。”他转头吩咐,“去将陈英一家请上来,跟林子杰对质。”
到这份上,再拦着便是心虚了,曹谭冷着脸重重坐了回去,其余人打量着他的神情,也就没阻拦。
毕竟陈英是个怂货,开始他宁可举家逃跑也不敢给儿子讨公道,现在也未必会有出面指认曹谭的勇气。
陈英被带上来之后,发现场面剑拔弩张。
曹谭那边已经有人连刀都出鞘了,曲长负这一头虽然没有表现的那么激动,可相府的护卫也都保护在自家少爷身边,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
他心里立刻慌的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光是他自己的命也就算了,重要的是妻子和女儿还在这里,儿子已经没了,他不能再连累其他的亲人。
听到曲长负让林子杰把刚才的话都重复了一遍,陈英几乎惊呆了。
没想到这小子平日里好吃懒做,竟有如此胆色。
曲长负道:“陈英,令郎到底因何亡故,林子杰的话可属实否?”
陈英猛一抬头:“我——”
刚说出这一个字,他就接触到了曹谭阴冷的目光,然后对方将眼神落在了身后的陈家母女身上。
曹谭的手段这么多年陈英是见识过了的,可曲长负年纪轻轻,纵然家世不凡,也未必能护住自己一家人的性命。
赌不起啊。
曹谭熟知他的性情,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可曲长负所说的证人,也压根就不是陈英。
他使了个眼色,陈小姐本来正被人架着,不知怎么,突然觉得辖製着她的手一松,她不管不顾,立刻扑了出来。
陈小姐大声道:“我可以作证,林子杰所言全部为真,我弟弟正是被他口中的两人所害,而后我父亲多处伸冤,却都被曹大人驳回,反受威胁,不得已之下,才带着我和娘出逃的!”
她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抽出一块带血的布料:“关押之处没有纸笔,我已经用血将所知的一切经过写明,大人尽可以查实!”
她这话就是直衝着曲长负说的。
陈小姐性情直爽刚烈,此前被抓之时,就试图向这位相府公子伸冤,但被严词呵斥。
她当时心灰意冷,还以为为官的都是这个德性,但没过多久,曲长负那边的人便趁乱找了过来,向她询问真实情况。
虽然并未承诺任何,但这个举动让陈小姐心中生出希望,干脆熬了一晚上没睡,小心地将所知一切都写了出来,此刻便派上了用场。
血书往外一拿,曹谭那边的人便扑上来想取,结果刚迈出步子,就一跤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