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长负漫漫地说了这一句,心不在焉也似,站起身来,抖落满身清霜月色。
他说:“杀人的事多谢璟王美意,只是这场较量我还想玩到底。就先不必了。”
“时间差不多了,走罢。”
靖千江拉住曲长负,问道:“你如何进城?”
此时已是半夜,城门要到第二日天明才会重新打开。
曲长负道:“有办法。”
他说有办法,那肯定是真有,靖千江略一沉吟,说道:“前方应当再无危险,那你路上小心,我回军营去,免得有人趁机纵火,销毁证据。”
他想的倒是周全,曲长负发现,靖千江是当真十分认真地,也在琢磨着怎么搞卢家。
或者,他也可能是想搞卢家背后的太子。
曲长负跟靖千江认识的时间不短了,少年时期最曲折坎坷的两年,重逢后又足有十年,他们相识相处,但从未交心。
毕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曲长负的目的是完成自己的任务,他并不相信所谓的交情旧情。
亲情尚且可以抛弃和背叛,更何况没有血缘关系维系的两个陌生人?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作为最重要的目标人物,齐徽被他扶持多年,也曾有过信誓旦旦许诺一切的时候,但最后的结局,依旧是猜疑与决裂。
因而靖千江与他合作,这合作中几分真心假意,对方的真实想法又是什么,对曲长负来说是没必要知道的东西,能达成目的就行。
只有被握在手中的利益,才是唯一能靠的住的。
不过以前再怎样,对方的性情曲长负还是大体能摸透的,如今……这一世的靖千江,心思倒好像更深了。
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在计划何事,为何要来到军营中扮做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兵,真让人疑惑。
疑惑之外,又难免对世事即将如何翻搅,生出了几分兴味——
毕竟重新活过,让一切事态的发展从上一世的轨迹中脱离,才是真正崭新的人生。
曲长负微笑道:“殿下,请。”
等到靖千江走后,曲长负隻带了两三个侍从,绕到京城之北,直衝建武门而去。
守城将领高声喝问:“何人深夜擅闯城门?!”
“兵部清吏司主事曲长负,有紧急军情来报,请守将速开城门!”
此地守城者乃是宋家旧部,听见曲长负这三个字先是一警醒,立刻想到此人应是老太师挂在嘴边的亲亲外孙。
平日里时时炫耀,听得他们耳朵生茧。
他不由凝目而视,便见为首一名青年坐在马上,容颜甚美,只是眉眼凝霜,青衣苍寒。
守城将看的一惑,难以想象军情急报竟是被这样一人星夜送来。
建武门本就是为了紧急情况而预留侧门,当即轰然而开。
曲长负将从曹谭那里顺来的令牌扔到门口兵卒怀里,片刻未停,纵马直入。
差不多相同时间,京畿营的练武场上,谢九泉正在练剑。
自从那日见到曲长负后,他心里面就一直不大安稳。
一方面不由自主地反覆思量对方神情话语,另一面,谢九泉又不太愿意正视自己的心情。
他觉得曲长负像乐有瑕,但这两者的身世背景和经历完全不同,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而这种感觉上的相似,让他觉得仿佛是对自身信仰的背叛。
那个人应是这世间无可取代才对。
手中长剑一抖,携破风之声向前直刺。
昔日便是因这一招,他露出破绽,佩剑竟被乐有瑕徒手夺去,当场震断。
剑锋倒转,身体顺势回旋,横砍夜色。
后来他将剑法练的纯熟,那人却再也没有同他比过。
刷刷两个剑花左右挽起,长剑过顶,凌空直劈。
为何世间会有这样凉薄无情,鬼话连篇,又总在他心里转悠着不肯出去的男人。
剑锋落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谢九泉一手拄剑,单膝跪地,汗水顺着面颊缓缓滑下。
究竟如何才能找到他?只要一天没有见到人,他怕是都要这样疑神疑鬼下去了。
还要等待整整两个月,迟早疯掉。
目光一瞥,看见两个人影鬼鬼祟祟从不远处经过,谢九泉眼神一凛,直接拔出长剑,向那个方向掷了出去。
明晃晃的长剑倏地斜插在那两人面前的地面上,差点把他们吓瘫,谢九泉面色冷然,随后走了过去。
“你们两个,干什么去了?”
他的气势强悍而霸道,面前的剑身还在不断晃动,被谢九泉一脚踢起,接在手中还鞘,逼视着面前两名下属。
这股凶狠暴戾之气几乎将他们吓破了胆,齐齐跪了下去。
左侧那人声如蚊蚋:“将军恕罪,小人……小人今日生辰……”
谢九泉冷笑道:“所以就偷偷溜出去喝酒?”
左侧那人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右边的见势不妙,连忙道:
“请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