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起这件事,苏玄又是想笑,又是拿曲长负没法子,松开了他的手:“抱歉。”
他自负聪明,唯独两辈子都没有看透曲长负。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又想要什么?
他的言行处处透着矛盾,明明那么强悍冷漠,又总是……叫人揪心。
但即使看不懂,摸不透,这个人也早已成了渗进他骨子里的毒,叫人再也没有办法放下。
可是命运弄人,他又不得不放。
苏玄垂下眼:“你想把西羌人杀你的事透露给朱成栾知道?”
他的话题转移的太快,曲长负顿了顿,才说:“知我者,苏矜言也。”
苏玄轻笑一声,道:“既如此,交给我办吧。”
曲长负道:“好,左右交给你我也放心……不过我还有件事想问你,你一定要如实回答,不许隐瞒,不许推搪。”
苏玄怔了怔,而后笑着说:“你这可真是好强势的询问,都让我有些惊慌了。”
曲长负道:“我也只能在言辞上恐吓你一下了,毕竟你不答,我也没有办法。”
他看定苏玄:“我不问上一世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只要告诉我,你和璟王,到底都是怎么死的。”
苏玄的笑容有些淡了下去:“你主要还是想问他罢?”
曲长负说:“你们两个都要知道。说。”
苏玄总归也不是能拗过曲长负的人,沉默了一会,隻好狼狈避开他的眼神,叹息道:“好吧,好吧。”
他语速略快,先说自己:“我上一世死的最晚,是因政治立场不合,被人当成了眼中钉,受到暗杀而死的。等到璟王——”
他顿了顿,还是心平气和地说:“你死后不久,他在你所跳的山崖之前自刎。这份心意,我很佩服,也很羡慕。”
曲长负执筷的手顿住。
关于靖千江的死法,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可是对方竟然会殉情,是曲长负说什么都没去考虑过的。
靖千江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让他完完全全失算的人。
他向来擅长揣度人心,事事算无遗策,唯独靖千江,每一回的反应,总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明明两人相识这么久,自己应该最了解他才是。
但到头来,竟是靖千江明白他的所思所想,曲长负却老是弄不清楚,对方的脑壳里究竟装着什么东西。
那一瞬间心中急涌而上的怒火,连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靖千江连日奔波,早上起得晚了些,顾不上用膳,便要匆匆出城查看灾民的安置情况。
他还没走出驿馆,就看见曲长负领着人也正向着外面走,靖千江便喊了一声:“小瑕!”
曲长负面色冷淡,却好像没听见一样,径直向外走。
靖千江觉得有些不对,大步赶上去,握住他的胳膊:“你这是怎么了?”
曲长负甩开他的手,淡淡道:“没怎么,我要出城。”
靖千江怔了怔,打量他的脸色,心中暗猜自己是因为什么招惹了他:“我……也是,一起吗?”
曲长负这回心里面窝火,根本连看都不想看他,跟别提一起出城。
结果靖千江连半点眼力见都没有,还一个劲的往他面前撞,更加惹人烦躁。
曲长负秀气的眉峰拧了一拧,怫然道:“那就你自己去罢。”
靖千江道:“你呢?”
曲长负说:“我回去歇着。”
他干脆利落,说完之后转身就回房,靖千江在原地站了片刻,又追了上去,也不说话,就默默落后半步,在曲长负身后跟着。
两人这莫名其妙的一来一往,便把曲长负领出来的那些护卫给扔到了原地。
一帮人个个满头雾水地站在原地,想跟着又不敢,于是只能看小端。
小端:“……咱们先去城外罢。”
他们离开之后,只剩下曲长负和靖千江两人一前一后,重新折回了院子里面。
曲长负径直进了自己的卧室,也未回头,将门一带。
靖千江却及时用手挡住,同时脚下一绊,硬生生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曲长负的眼神冷的几乎要把人给冻死了:“你跟着我做什么?”
靖千江后背靠在门上,防止他出去或者自己被他扔出去,微笑道:“我本来就是一路跟着你从京城来到这里的,自然要跟到底。”
他想了想,又轻轻叫了声“小瑕”,柔声道:“你不跟我说你为什么生气,让我怎么放心就走?”
“行吧。”
眼见他纠缠不休,曲长负紧绷的神情反倒慢慢松了下来,唇边的笑容却依旧带有几分寒意。
他抱着手,看了靖千江片刻,然后道:“璟王殿下,既然你非得找话说,那么咱们来聊一聊你上一世自尽的事情罢。”
靖千江被吓了一跳,而后他很快反应过来是被谁透露了风声,磨牙怒道:“苏玄!”
曲长负道:“看来是真的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是有病吗?”
靖千江咳了一声,小声道:“我……应该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