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因为形势所迫而停战,互相之间的敌意却非一日两日所能改变的。
趁此机会,齐徽忍不住悄悄去看曲长负,觉得他这场病之后又清减了一些。
自从上回那场不愉快的谈话过后,曲长负称病在家,闭门谢客,齐徽就再没机会见到他,只能不断往相府送些药物补品过去。
虽然知道曲长负定然不会碰他的东西,但多少还能安心一些。
现在总算瞧见人了,他才发觉,不光是担忧,自己真的很想他。
靖千江重重咳嗽一声,道:“没想到竟在这里遇见两位皇兄和南戎贵客,早知道,我方才就不多事了。”
齐瞻今日的神色也颇有些古怪,比之平时,似乎少了些浪荡,多了几分暗藏的冷冽。
他似笑非笑地说:“这个嘛,父皇令太子接待南戎使臣,本王也是在街头闲逛之时,遇上了太子与使者,这才结伴而行。璟王弟,曲大人,你们也是一样偶遇的罢?”
靖千江懒得跟他磨磨唧唧地试探,直接道:“不是,一块出来的。”
南戎来的使臣还有些不明所以,齐徽和齐瞻却都很明显的顿了顿,大概是很难想象曲长负会和人结伴在街头上闲逛。
齐瞻道:“没想到二位关系竟然这么好。”
靖千江淡淡地笑:“可能是,性情都不讨人厌罢。”
齐瞻:“……”
他们两个你来我往,齐徽眉头微蹙。
其实这种时候应该由他打个圆场了,但想到靖千江与齐瞻说完话之后,曲长负可能就要离开,齐徽又不愿意开口。
这人现在对他疏远得很,他一时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隻想着能多看一眼都是满足的。
曲长负行礼之后就事不关己地站在一边,这时才道:“既然两位殿下在招待贵客,臣便不打搅了,愿诸位游乐顺心。”
他本来就想走了,但却引起了南戎这两位王爷的好奇。
两人起初见曲长负同靖千江联袂而来,风采各异,却又互不逊色,齐徽和齐瞻也对他甚为在意的样子,还猜想他也是郢国皇帝的儿子之一。
但又听曲长负自称为“臣”,都觉得他的身份一定有特殊之处。
赫连英都道:“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做‘相请不如偶遇’,既然遇上了,何不一块热闹热闹?”
他注目于曲长负:“不知这位公子是?”
齐徽道:“孤来为几位介绍罢。这位是佥都御史曲长负曲大人,这二位是南戎忽韩王赫连英都、博俊王赫连素达。”
赫连素达将“曲长负”三个字在口中念了一遍,恍然道:“你就是宋柏的外孙?”
宋柏便是宋太师的名字,相对于文官之首的曲相来说,他们这样过的民族,显然对于武人更感兴趣。
赫连素达竟然连这个都知道,可见南戎一直以来对郢国的关注。
赫连英都显然比他这个兄弟多了几分头脑,闻言不动声色地笑着道:
“记得当年我父王曾经几次跟宋太师交战过,可惜我们没见过这位老英雄的风采。没想到会在这里瞧见曲于是,真是……”
他打量了一下曲长负,才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钟灵毓秀啊。”
这话本身听上去是好话,但是搭配着赫连英都的语气和表情,很明显他是在嘲讽曲长负失了祖辈的骁勇,反倒文弱无用。
赫连素达刚刚被靖千江扫了面子之后又加嘲讽,心里的气还没顺过来,这下也找到机会上眼药了,说道:
“我来到郢国之前,便常听人说,这里地大物博,十分繁华,但也正因为如此,中原的人不需要靠争抢便都可以吃得饱饭,以至于你们这里的人也因为生活安逸而不够凶狠。我那个时候在战场上见了璟王,还以为这是谣传。”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笑看着靖千江说道:“但现在看来,璟王乃是人中之杰,像你这样的中原人,终究是少数啊。”
赫连英都心道,天可怜见,自己这个弱智的兄弟好歹还有那么一星半点长脑子的时候,接口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璟王的母亲乃是夷族女子,说来他也算不得完全的中原人。”
靖千江的脸色变了。
他很慌,慌的想立刻把这两个缺德的南戎王爷就地打死。
别的也就罢了,要打架可以直接放马过来,要对骂他也完全可以奉陪,但这两个蛮子竟然使用如此卑鄙的手段,用抬举他的方式来贬低曲长负!!
他们疯了吗?
他们不想活了,为什么要耽误自己的姻缘!
靖千江几乎不敢去看曲长负的脸色。
赫连素达这还是头一回见璟王说不上话来,甚为得意。
没有任何一个臣子不怕上头的猜忌,他当着太子和魏王的面说靖千江是人中之杰,想必一定可以在他们心中狠狠种下隔阂。
况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今日的话传出去,靖千江的出身上也完全可以大作一场文章。
他们这一行人很受瞩目,赫连素达他们的声音又不小,如此轻蔑的言辞,让听到的百姓们无不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