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所以无论曲萧还是宋彦,都隻说曲萧是发现了药中有毒,却瞒下不说,而并没有明确表示这毒是他下的。
下毒的人,是苏玄的母亲,毒,是下给宋太师的。
命运弄人,戏弄的又何止他和苏玄。
心中不知是恨,是怒,还是苦涩,更不知道这情绪应该向谁发泄。
苏玄握着曲长负的手,紧的仿佛想要把两人的骨血融在一处,声音哽咽:“上一世,母亲去世的时候对我说了这件事。而我又是在上一世死前,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才知道……是我的至亲……害了你……”
或者说,苏玄上一世之所以万念俱灰,放弃求生,正是因为知道了一切的真相。
他没想到自己会重生,而一重生就带着原罪,所有的恩赐都仿佛笑话。
苏玄抬起头来,唇瓣和脸色俱是苍白。
“每回看到你为病痛所苦,我都心疼万分,医书读破万卷,也找寻不到能够为你缓解痛苦的方法。我还想一生照顾你,护你再无烦忧,却怎么也未曾想到,原来就是我的母亲害了你。”
“所以我……必须得杀了李裳……我要为你报仇,也要为我娘赎罪……”
苏玄的嘴唇嚅动着:“小瑕,对不起……对不起……”
曲长负将手臂抽回来,苏玄松开他,茫然看着自己空空的掌心。
过了一会,曲长负说:“这就是你今生所有作为的全部原因?”
苏玄自嘲地笑了笑:“是,但没用了,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哪怕是重生。”
曲长负忽地挥拳,向着他砸了过去。
苏玄丝毫不躲闪,只是闭上了眼睛。
曲长负的拳头贴在他的额头上,却在真正发力的那一刻,停住了。
然后他很清晰地看见,一滴泪顺着苏玄紧闭的眼角滑落下来,掉在被子上。
曲长负将苏玄的头向后一推,收回了手。
他淡淡道:“堂堂苏相,竟还有这样婆婆妈妈,儿女情态的一面,真让人开了眼了。”
苏玄怔忡道:“你……”
曲长负说:“算了吧,苏玄,以前的事一直纠缠在心里面没意义。我们……都放过自己吧。”
这句话不光是说他与苏玄之间的纠葛,还让人一瞬间想起了已经变成了一抔黄土的曲萧。
他好不容易从这些嗔痴恩怨的泥淖中挣扎出来,不愿再回头点数那些尖刀一样的过往。
苏玄涩然一笑。
他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从自己怀中摸出一枚装在荷包当中的玉佩来,递给曲长负:“这个给你。”
那隻荷包已经变得皱皱巴巴,里面的玉佩倒是莹润光洁,保存的极好。
曲长负不接:“什么?”
苏玄道:“这枚玉佩中间,是一张方子。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在钻研医术毒术,想要以此治好你的病症,但你中毒的时候年纪太小,终究没有找到良策,只有这张集数年心血配置出来的调养方子。本想着能够让你恢復一些也好,不过……”
他语气一转,抬头看了曲长负一眼,目光温柔中带着伤感:“眼下我瞧着你精神气色都正在转好,也能上战场杀敌,英姿飒爽,其实方子可能也用不上了。”
曲长负总觉得苏玄不止想说这些,他低头再看看那枚玉佩上的花纹,忽然记起来曾经一桩旧事。
当时苏玄已经是当朝右相,曲长负有件谋划需要他与齐徽配合,便上门拜访。
说明来意后,素来中立低调的苏玄答应的极为痛快,两人约定,起事时便以摔碎玉佩作为信号。
曲长负给了苏玄一块玉佩,苏玄却收了起来,还玩笑说:“你给的东西,我可不舍得摔,这个就当成是此次的谢礼罢。等到他朝功成,希望你我能够志同道合,并立朝堂,我便再回赠一块,作为贺礼。”
其实苏玄的话还有另一层深意,当时男子相恋,往往便流行一一双压袍佩饰作为信物,他当时心中还充满了期待,希望自己和曲长负将来能够有机会在一起。
但是后来曲长负身死,他又得知了真相,毕生念想,终究成空。
最残忍莫过于如此,如今这个人就在自己的面前,而他,却永远只能眼睁睁看着,心上人与自己永远不可能再相干的喜乐悲欢,生死与共。
如今当初那一块玉佩早就不知道何处去了,苏玄雕了块一模一样的,一直藏在身上。
“能……收下吗?”他小心地打量着曲长负的脸色,声音中竟不自觉露出一抹哀恳,低声道,“我知道你我之间再无可能,我只是想……把它给你,当个念想。”
原本是打算等他死后,如果有幸能让曲长负来收尸再拿到的,不过现在没有死成。
苏玄所说的不能跟曲长负在一起,指的并不是曲长负会不会原谅他,而是心里清楚,有这么一件事横亘在中间,自己就永远都成了曲长负伤痛经历的一部分。
如果他要过得好,本应该把这些都放下而忘却,苏玄的存在,只会不断提醒曲长负那些过往。
他可以隐瞒真相,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