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兴致勃勃,而他永远是神情最淡的那一个。
一如此刻。
吴院长携各科主任同他聊未来、聊发展、聊前景,嘴皮子都要讲破。
奚澜誉不过间或“嗯”一声,神情淡漠。
大家已适应他这样的风格,顺着他的回应,一个说几个捧,包厢内顷刻间竟也有热火朝天之感。
奚澜誉恰如自动竖起一道屏障,热闹是他们的,他只自顾自给自己斟了杯茶,垂眸浅啜。
他的神色间总有种不易察觉的厌倦。
寡淡疏冷。
酒喝到正酣,有人借着酒意,想要去敬他,却又在触到他冰冷的眼神后,霎时清醒,转而去敬吴院长。
吴院长只得起身应付。
可以说,这场饭局,奚澜誉的酒,一半是靠自身气场挡掉的,而另一半,则是倒霉的吴院长被迫替他挡的。
热火朝天的氛围与这里面禅意静默的摆设形成鲜明的对比。
在场最难受的要数朱构。
今晚这局,他本想推掉的,奈何他要给小姑娘道歉这事,闹得大半个医院的人都知道了。
他要是推了,遭人耻笑,说他玩不起;要是不推,还是被人明里暗里笑。
反正怎么着他都落不着好。
想了半天,眼一闭心一横,把酒杯一端,至少在院领导那得个积极配合改正的印象。
“小宁,上回给你排手术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小姑娘确实不能当男人使,我下回肯定注意。”朱构举了举杯,“这杯我干了,你随意。”
宁枝笑了笑,没说话。
朱构说:“怎么,还不肯原谅主任呢?”
宁枝不为所动:“主任,您该道歉的人不是我,是那些被您从言语上轻蔑的女医生。上回做手术,我从头到尾撑了下来,可我记得跟我打配合的张医生,他是中途换了个人来接手吧?可见您这套女人不能当男人使的言论并不可靠,相反,男人有时反而不如女人有耐力。”
宁枝这段话说下来连气都没喘,神情平淡地像在讲“今天天气还不错”这样的小事。
她没什么情绪,场内却一瞬安静下来。
这儿霎时成为焦点。
朱构尴尬极了,挤出个笑:“这小宁,还真是看不出来,平常瞧着不温不火的,嘴皮子还挺厉害。”
宁枝不置可否,将桌上那盅茶饮尽,神色淡淡:“主任,有些话不吐不快,我以茶代酒,您见谅。”
宁枝只是懒得同人计较,绝非包子。
若触及她的底线,无论是谁,她照怼不误。
出生至今,得到这份宁枝这份待遇的,一个是钱维远,另一个就是朱构。
纪斯何惊呆,他早知宁枝这孩子不简单,可柔可刃,但怎么说呢,她进科室到现在,始终淡淡的,无论多大事,她也没红过脸。
纪斯何有时疑心,是不是他看人看走眼了?
现在一瞧,哪里是走眼,分明是藏着锋芒。
这样的一针见血,让人立时无地自容。
“啪——啪——”
摩擦过后,掉根针都能听见的包厢内响起两道清晰的掌声,随意的懒散的,叫人无法忽视的。
奚澜誉的视线跃过人群,同宁枝的,有一瞬短暂的交汇。
冰冷的镜片下,他的目光少了些审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宁枝读不明白的,类似于收藏家于不经意间发现一件有意趣的藏品的意味。
他没说话,捞过桌上的酒杯,微黄的酒液晃动着叫嚣,他勾唇,似欣赏它的挣扎,启唇不紧不慢将其吞没。
宁枝忽然想到那晚在山间别墅,面对山间浩渺,他也是这般,平静对视,游刃有余。
好像有条游蛇在她的皮肤上爬行。
室内温度分明不低,宁枝却不知怎的,感到一股凉意,指尖微抖,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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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一满的画廊投资落定,她心里高兴,喊了一帮朋友来家里庆祝。
郑家虽比不上奚家,却也在北城稳扎稳打好几辈了,家底怎么着都算殷实。
这样的家世,郑一满其实并不需努力,反正家里又不是养不起。
但她估计从小顺风顺水惯了,自从叛逆期开始这远离罗马的步伐就一发不可收拾。
家中做实业,她就捣鼓艺术,家中要帮她,她不许,如今毕业几年,硬是靠自己弄出了点名堂。
宁枝开了罐啤酒,恭喜她:“祝你早日心想事成。”
郑一满的那群朋友宁枝不大认识,她一人坐在阳台的沙发上,一手屈肘放在膝上,一手拎着那瓶啤酒。
傍晚北城的天不错,晚霞漫灿,天空澄澈,不染纤尘,落日的光芒投在镜面的桌上,折射出一道绚丽的光芒。
宁枝灌下口啤酒,承着暖澄的夕阳,微微眯了眯眼睛。
郑一满从身后拍了她一下:“一个人坐这不无聊?”
宁枝笑:“那你不是过来了?”
郑一满跟她碰了一下杯,笑说:“你就吃准我不舍得冷落你是吧?”
宁枝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