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怎么会岔气。”他觉得这事儿来得突然,所以没想着立刻接上该做的事情,反倒是安稳地坐在凳子上,又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许多眼。这么安静,还是头一回。至少是,眼下的境况里,选择这样主动的沉默和犹豫,还是头一回。慕悦以为,他会很快说回之前的话题上。做吧,很舒服的,生活这么无趣,像做爱这种刺激肾上腺素,让人无限分泌多巴胺的事情,一定要多做。性瘾而已,不会死掉的。属于人生没有追求的正在逐渐老去成年人的生活就是这样无聊,霸占他生活的只能是,吃饭睡觉上床游戏短视频,多了一样没有。但他今天心里有事,就像他格外反常会被这种看不到的小毛病绊住脚那样,有点能打岔的小事都得要他重新坐下来,左思右想,继续犹豫那两个问题,直到彻底想通。“我不知道,可能是吃饭吃快了。”她继续揉着肚子,想要缓解那处的酸胀,整个人团成球。“又没人催你。”他看见了少女揪成麻花的外衣,一直没放,大抵猜到这家伙逞强了,其实还难受,但没发烧一时半会儿查不出毛病,所以只能说点谎话骗他。要是这事儿发生在别家,孩子肯定要又哭又闹喊上好几天,也就这家伙。“丫头。”周野坐在凳子上,忽然做了什么决定,伸手撑住床板看她,说,“我这几天去办事处问过了,他们说你这情况很好弄,不麻烦,就是需要几份材料。工作人员还问我为什么这么晚才去问,把我说了一通。”“什么材料?”少女听见这事儿终于有了动静,原本半睁不睁的眼睛也撑圆了,突然抬起上半身有些雀跃地看着他。虽然慕悦从不催这件事,看起来好像也不怎么上心,但他心里清楚的。有时候看到高铁飞机的视频,她就会下意识问,她能坐这个东西么?所以他才吐出第一句谎话,她就上勾了。周野莫名其妙地笑,不知道这种情况他是怎么还能笑出来的,应该是想让少女看起来没有那么担心吧,所以笑。接着,他蠕动了那张看起来略有些厚重的嘴唇,继续编撰着夹在真话与假话之前的精妙言语。“得证明你是从哪里来。”男人怕她听不懂,低头看了眼坠垂在床边的床单,补充解释,“如果你是从国外来的,就得由涉外人员遣返回去,如果你是本地的,社区、办事处或者警察局就得想办法找到你的家人。”听起来真是一段十分安全的话,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的表情如此凝重。“你又不知道,我哪里还有家人?”少女听了这话,神情一下子低落下来,像是希望破灭那般,整个人都懵懵的,不知道作何感想,“总不能现在回去找我妈,那我之前的两年都在做什么?给自己找了个桃花源还是误闯进了幻想乡。”玩笑话,她就是在自嘲,觉得眼下的情况实在可笑。这不强盗么?被家暴的只能等待社区协调,不到其中一方死亡事情都不算结束;被抛弃的只能等待家属来领取,否则就是一抹没有身份的孤魂野鬼。这不强盗么?永远都是被害者一直在反复受伤。所以她只低头想了两秒就觉得不公平,瘪着一张嘴道,“就不能说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垃圾桶里捡来的?别人送的?或者你老婆生了之后跑了丢给你的?”
编什么谎话都可以,只要不让他们分开,随便怎么编都行。周野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是太苦恼,至少表情上别暴露自己的无能,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认真回答,“也要有证据证明你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垃圾桶里捡来的,别人送的。”都没有,慕悦就是他嫖娼中途抱来的。她撅了撅嘴,又问,“那你怎么想的?”周野诚实地答,“就说你是走失的。我记得你刚来那会儿和我提过你认识的一个阿姨,我去问问看,她能不能帮你。她多少认识你更长的时间,也许知道有开过什么证明。”逛窑子,他也真敢说。慕悦哼了一声没接话。她打心底不喜欢周野去那种地方。可气了几秒之后又觉得他既然这样问,自然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便忽地缓和,松口,“她叫陈岩,大概二十四五岁,个子高挑,总染一头粉色的头发,说话声音天生就是粗的。但她性子高,不爱往街上站,所以你去街上遇不到她,直接去那里找她就行,地方我明天领你认认。”“她的习惯是先给钱再进门,两年前的最低报价已经是最基础五百一晚了。如果上面说的特征你都没看见,那就让她掀一下衣服,陈姨右肩肩背上有一朵特别好看的紫色蝴蝶。”慕悦其实什么都知道,那里面有多少人,是男是女,姓甚名谁,给她一张纸她全能默下来。这么长时间都不说,只是因为她不想再和那边有联系了。“我们有暗号。告诉她她就知道你是帮我的……”少女说着,有些不自信,大抵是同行之间有竞争,天生的,她不乐意周野进陈姨的屋儿。这男人定力太差,每次见他下面都是硬邦邦的,肯定受不住,“你是去问户籍的,不是找姑娘,不管问不问的到,都要早点回来。”周野才没心思想那些,这几天和她睡舒服了,哪里还会没脸没皮地去找鸡。“自然。我就问几句,不久留。”他抬手摸了摸少女的头,解释道,“你不舒服,但没身份证就上不了医院,总不能天天上急诊。等户口下来了,我就带你去做个全身检查。”对,其实胆小也不算可耻。想来再胆小的人也知道尽力而为,也清楚怎么对待喜欢的女人。这话一出,慕悦突然就感动了。她这几天一直听蒋南反复在耳边念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