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白嬷嬷,又请教那人姓名。
那人笑着说了声“鄙姓许,与沈将军是故交”,便目光温和地将庆安稍作打量。
“贤侄温文尔雅,仪表堂堂,看来是沈将军教子有方这屋里屋外许许多多的事情,想必都是贤侄操持的吧?”
庆安张口,顿了一顿。既然是父亲的朋友,自该称叔伯,但这人身姿英挺,丰神俊貌,不大辨得清年龄,所以他唤他叔叔的时候便有些犹豫。
“……其实,这些都是家姐安排好的,晚辈不过是守灵待客而已。”
那人一顿,似是突然回想起了什么,随即又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沈将军突然离世,倒是难为你们姐弟了。”
他又问庆安家中可有什么困难,是否需要帮助,庆安自是回答一切都好,并无甚难处。那人又寒暄了两句,便要起身告辞。
庆安却拦下他,请他移步到一旁。那里摆了个小几,铺了缌麻,上面躺着一本打开的册子。此时翻开的那页尚无字迹,但从前页的墨迹来看,已有人在册子上留了字。
“劳烦您赐墨宝或是留下名帖,日后庆安必要登门拜谢。”
那人怔了怔,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现出欣赏之色。
“这也是令姊的安排?”
庆安点头应是。
那人便饶有兴致地拿起册子翻了翻。那册子上每页只有一两个名字,大多是本地的官员。
他眼中笑意更甚,轻轻放下册子:“许某今日只为全了故人的情谊,倒不必相谢了。”
说罢便拱手告辞。
庆安也不勉强,让刘管事将他们送出去。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待上了马车,跟在身后的人才问:“四爷方才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许四爷摇了摇头:“倒没有不妥。只是觉得沈家那小姑娘伶俐得很。年纪轻轻的,赶上父亲新丧,事来如山倒,如此烦乱慌张的时候她还能想到这些。”
“您是说请宾客留名姓的事?”
“正是。沈将军离世,她们姐弟无依无靠。此时记下人情,日后登门拜访勤走动,说不定遇到难事的时候,她父亲这些朋友里能有人向他们伸出援手。”
而且每页只留一波宾客的名字,以防惹那些相互有龃龉的宾客不悦。也是极有心思了。
从前他就觉得这小姑娘非同一般,如今看来果然如此。算年纪,她应该已经嫁人了,像她这么聪明的姑娘想来在婆家应该过得不错。
“那四爷没有留名字,是怕他们找上门?”
许绍元微微摇头。
他沉吟了片刻又问:“徐智,银票放进去了吗?”
“放进去了,塞在赙礼里面了。”
许绍元点点头:“你让人隔些日子便打听一下沈家的事情,他们若有什么难处就来告诉我。”
徐智应诺,旋即又想到别的事:“那咱们今日是宿在驿馆吗?李大人和使团的人应该也会住到驿馆去。”
许绍元稍微想了想:“还是去从前住的那家客栈吧,李承钰到了自会来找我。”
“昔在高堂寝,今宿荒野乡。
一朝出门去,归来夜未央……”
阵阵丝竹声入耳,伴着伶人低声的吟唱,婉转苍凉。
青岚脑袋里一片混沌,这几句挽词留在耳边久久不散。
也不知父亲如今身在何处?但愿不会像这词中唱的那样,宿于荒野。
那日她若不是贪玩,急着离开,绝不至于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也不知他那日到底遭遇了什么,他出事的时候她是不是还在玩乐?
痛楚、悔恨绵延不尽地涌上来。
缓缓地,她在揪心的痛苦中睁开了眼。
窗关着,隔着窗纸也看得出天色的昏暗,听这乐声,应是管事们请来伴丧的丝竹班子了。她抬手摸了摸额头,上面覆了帕子,身上汗涔涔的,中衣似是黏在了背上。
床边加了一把椅子,紫雪坐在里面,支着脑袋打瞌睡。椅子旁放了个小几,上面一只碗里还有些未饮尽的药汤。
她想唤紫雪送水来,然而喉咙干涩,声音又干又轻,紫雪仍是头一点一点地打盹。
她只好抓着架子床的门柱缓缓坐起来,撑着酸软的身子自己去取。
槅扇一响,白嬷嬷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见她醒了,忙几步上前扶住她,又回手狠拍紫雪的脸颊:“懒丫头,小姐生病就是你没照顾好,如今小姐醒了,还敢靠在这犯懒!”
紫雪一下子清醒过来,一边骂着“奴婢该死”,一边找了件大氅给青岚披上。青岚摆了摆手,问如今什么时辰了。
白嬷嬷给她紧了紧大氅的领子,两弯细眉一皱,扯出了一脸褶子。
“您可把老奴吓坏了!您就这么躺着已经一日多了。大夫说您风邪入体,气血两亏,又是忧思过度……您听听,气血两亏!听两个丫头说,老爷出事的前一日您也没好好用饭,这能不亏么。您别怪老奴多嘴,这些个事是做不完的,您干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