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估计刘管事已经猜到我要做什么了,”她想着刘管事还在看着她,便深吸了一口气,很快聚敛了心神,“那我也不瞒你了。我的确模仿父亲的笔迹写了份遗言,不过这也是出于无奈,稍后我会解释。现在另有一事,我想请刘管事帮忙。”
刘管事深揖一礼:“小姐请但讲无妨。近来老爷出事,您又病倒了,小人猜想您想做的事或许有些困难,早就想助您一臂之力。”
青岚很是欣慰,因刘管事不是卖身到沈家的,她一直对他有所保留,不过有了今日这一回,她倒是多了个好帮手。
“我记得刘管事从前帮我爹安排过接待朝廷特使的事,你和官驿的人可相熟?”
转眼已是五日后。
骄阳似火,地面上热浪一层层地蒸起来,涌进屋子里,惹得人心烦意乱。
蓟州卫驿馆的后厅里,大景新特使李得琳心情焦躁。驿馆的伙计接连给他换了好几盏茶,他不是嫌水太烫就是嫌茶味太淡。
倒也不是他太过挑剔,只是这趟出使的差事实在让他心烦,那些随之而来的事情居然更烦。
先不说旁的,此次随行并充作通事的师爷冯谦竟然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前脚他们刚到蓟州,后脚冯谦的悍妻就差人来叫冯谦回京师。可恨这冯谦无比惧内,竟立马就要回去。不论他如何劝导,甚至威胁冯谦说要解雇他,冯谦依然是义无反顾。
他气得再三逼问,才得知了原委。原来他们刚离开京师,就有人去冯家给冯谦送信。冯谦的妻拆开信一看,竟是冯谦的相好催他来蓟州相会。
她盛怒之下让人给冯谦带口信,命他马上回家交代清楚,否则她便要到蓟州来,亲自会会他这个相好的。
李得琳看着冯谦那副软骨头的样子,恨不得啪啪给他两巴掌,让他立起个爷们样。可最后看冯谦惶惶不可终日的,他到底还是心软了,放了冯谦回去。
皇差不可误,他只好叫驿丞帮他在本地找个精熟贺族语的汉人,充作通事。
他原以为此地贺族人众多,让驿丞这个地头蛇办这点事应该很容易,谁知两日过去,递进自陈来的竟只有一人。他不信邪,让人写了招通事的启示贴在驿馆外,才终于又有了一人前来应征。
一想到这些糟心事,他就觉得是老天要跟他做对,此行必定不利。谁知烦来烦去的,他嘴角上居然还起了个泡,一碰就疼。
坐在小几另一侧的许绍元笑眯眯地看着他。
“怎么?升任左通政又做了特使,还不高兴?”
“自然不高兴,”李得琳一副这还用问的表情,“谁乐意去北颜谁去,我反正不乐意,我还没活够呢!”
许绍元笑着道:“你这就有些夸大了,北颜数年前就已臣服。”
李得琳一听他这么说,两只小圆眼瞪得老大。
“你就别假装不明白了。那贺族人恨不得打娘胎里就跟亲兄弟干仗,能真心对咱们臣服?人家不过是等个机会。你看前些日子蓟州卫不就死人了!虽然听说也没抓到确凿的证据质问北颜。但我就怕我这一去,正好撞到人家砧板上,让人家拿我开刀!”
许绍元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笑容稍淡。李得琳虽是有些夸大,却到底不糊涂。
北颜的确野心不小。依据线报,北颜的康郡王在其封地发现了一条铁矿脉,已经在开采之中,却一直瞒着大景不报。他才将此事报给太子,太子极为在意,或许过一阵就会遣他去北颜核查。
“……反正,你此行多加小心便是。我不是把卢成借给你了么?有他在,保你平安归来。”
李得琳拧到一处的眉毛终于稍稍开解了些:“还算你讲义气,”他又腆着脸往许绍元那侧凑了凑,“不过我怕他一个人不够用,要不你再借我一个?”
许绍元笑着看了他一眼,饮茶不语。
李得琳吃了闭门羹也不尴尬,嘿嘿笑着摆了摆手:“唉先不说这个了。蓟州卫沈指挥使的事你听说了吧,有几个兵部的给事中弹劾他通敌……这是咱们首辅大人的意思?”
许绍元微微点头:“近两年,刘大人透露给我的事比从前少了许多,不过此事确实像他的手段。”
“那太子呢,也觉得沈邦彦通敌?”
许绍元笑了笑:“太子虽是代皇上理政,却并不了解蓟州卫的情况。”
李得琳斜睨了他一眼:“所以我才问你呀。他不了解的事不就问你的意见,你打算怎么说?……说不定他已经让人传信给你了?”
许绍元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热气:“你找我来就为了这事?”
李得琳叹了一声,他也早猜到许绍元不愿回答,但就是忍不住要问。
他这人自来清高,朋友极少。虽然他在学、为官也有多年,同门同僚积累了不少,但他不是觉得人家学识差,就是嫌人家目光短浅。许绍元虽比他小七八岁,却曾是他在国子监的同窗,是他难得能看得上眼的几人之一。他平日里对朝堂上的事有什么看法,就喜欢拉着许绍元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