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她的课堂上,年轻男巫只会窝在最角落的位置埋头睡觉,他们从未对视,从未说话,永远隔着十二行阶梯的距离。
跟大多数的学生一样,他对魔法史没有兴趣,对安雅这个哑炮教授也没兴趣。
有时北地的天气难得晴朗,温煦的阳光会穿过云层,低年级的男巫都挤在长廊仰头,看着远处天空赛恩骑着漂亮的扫帚一飞而过,纷纷羡慕向往。
安雅默默从他们身后走过,任何人都不在意她,她也不在意任何人。
就算隔得很远,她还是能听到扫尾擦过云层的声响伴随年轻男巫兴奋的吼叫,那种鲜活的模样,永远不会在她的课堂上出现,安雅并不失落,因为她已经习惯了。
习惯被学生无视,习惯所有的一切。
而最无存在感的女教授却和最优秀的年轻学生,在永昼时节发生了深深的交集。
男巫学院放暑假时,北地雪山也迎来了永昼季节,几乎全校的师生和职工都踩着夜色的尾巴赶紧离开。
大部分巫师都无法适应太阳永不落山的季节,他们更习惯日月星辰的交替,习惯蛰伏在漆黑宁静的深夜。
只有少部分教授会留校,包括安雅。确切来说,这里是她的家,她在这里出生长大,对这里的气候习以为常。
但今年却有一个学生也留在永昼下的魔法学院里。
安雅一开始并不知道,暑假开始后,她就回到城堡迷宫花园后的洋房居住。直到暑假的舍监老师有事必须离开,请安雅回到城堡暂替看管唯一的学生。
学生留下过暑假不常见,但也不稀奇,安雅答应下这份工作。
晚餐时间,餐厅石门雕刻上的石像鬼为她开门,安雅踏入就迎面见到那唯一的学生。
虽然已是晚上,但太阳依然高挂,白灼的光经彩绘玻璃折射出有些梦幻的光,都落在了长桌中唯一的那个年轻男巫身上。
他恰好抬头望过来,火红的头发,琥珀色的眼,安雅莫名想起初见他的那日。
安雅没想到留下来的竟然是赛恩,她还以为他会立刻回去温暖明亮的残夏堡,在鲜花和阳光中,度过一个放浪愉悦的暑假。
赛恩没什么活力的样子,眼睛半垂,歪着半边肩膀,只瞥了安雅一眼,招呼都不打,继续低头吃他的晚餐。
安雅还想开口跟他说明情况,见他那副不在乎的模样,便打算不费功夫,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年轻的男巫很快就离席了,安雅注意到他没有吃完晚餐,但她没打算去关心。
她的职责只限于暑假期间,管好学生晚上待在宿舍睡觉,最多保证他别死。
十二行阶梯的距离,并没有随着离开教室而消失,他们保持着这种冷漠的师生距离近乎半个月。
直到昨夜,安雅照例巡视学生宿舍,发现赛恩并不在房里。
彩绘玻璃上的仙女和藤蔓为她指引,她一路追至酒窖,酒窖石门上的石像鬼额头被敲破一角,原本狰狞的面孔哭丧着脸,又见有人来了,连通关密语都不听,直接拉开门。
昏暗的酒窖中央,年轻男巫吊儿郎当坐在酒桶上,肆无忌惮地拿起烈酒往嘴里灌,脚下滚着几瓶空酒瓶。
“威尔逊先生,你不该在这里。”
安雅走近,脚尖踢到酒瓶,发出清脆的响声。
赛恩昂着头把酒喝完,他坐在酒桶歪着身体看向安雅,安雅马上注意到他神情憔悴,精致的小辫子没了,红发随意绑在脑后,眼睛下有着淡淡的黑眼圈。
“我不该在这里,那我该在哪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醉了,赛恩的声线比平时缓慢几分。
“你该在床上睡觉,而不是在这里喝得烂醉,你也不应该进入酒窖。”安雅冷冷道。
“如果夫人觉得我该睡觉,那我待在这里没有错。”赛恩强词夺理,“没有酒精,谁能在阳光下睡觉?酒窖还没窗口,我早应该搬来这里。”
结合他的脸色和话,敏锐的安雅立刻意识到什么。
“你失眠多久了?”
赛恩顿了下,不甘不愿地答道:
“我也不知道。”他烦躁地拨弄头发,神情疲惫,“好像暑假开始就没睡过了。”
说完,他又拿起另一个酒瓶打算猛灌。
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拦住了他,恰好压在他的手上,肤色白得发亮,隐隐可见的蓝紫色血管像雪地里的花蔓。
安雅的语气依然冷淡:
“没有几个巫师能忍受永昼,如果难受,你可以选择回家。”
“那我宁愿在阳光下晒死。”
赛恩面无表情,立刻回呛。
安雅马上想起胖教授提过,威尔逊父子在家里一直吵架,最近一次吵得特别凶,让约翰下定决心把儿子丢来这座雪山学院,眼不见为净。
或许赛恩还对父亲心存怨恨,所以暑假才会宁愿待在学校里忍受没有尽头的白昼。
一想到此,安雅沉默了,但她也不可能让学生醉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