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在城里呆个五六天的时间,大家都带来不少厚衣服,茶杯和饭碗也装进了包里。
杨丽身为考试后备军,也扛了两个大包袱跟着。没有她的床位没关系,只要袁奕能抢到床位,她们俩挤一挤也是能将就几天的,况且两个人一起睡还能更暖和呢。
“给。”
杨丽趁着别人不注意,悄咪咪地往袁奕的兜里塞了个东西。
是鸡蛋。
这是她早上刚煮的,放在口袋里一个小时还热乎乎的。
去考试的人多,家里的芦花鸡尽全力也生不出这么多个蛋,所以杨丽只好偏心地把为数不多的几个鸡蛋都给袁奕留着。
冬天的天气干燥,万一袁奕考试上火,还得给她冲个鸡蛋花下火呢。
颠簸了一个多小时,拖拉机终于踏上了城里的油柏路。
城里一共安排了二十个考点,每个考点附近都有为考生安排的宿舍。
“里面的床位已经满了。”看门的大爷冷冷地说了一句。
知青们到达宿舍时,这里的二百个床位已经住满了,和那些来晚的考生一样,他们只能在走廊里找个位置住下。
杨远山一拿到通知就往村里赶,可跟城市的考生和离城市近的村子比起来,消息来得还是晚了一步。
消息是前天下达到市里的,杨远山昨天带着消息回村时,宿舍的床位就已经满了。
看着宿舍楼里拥挤的场面,大家叹了一口气:没办法,为了考试,只好在走廊里将就几天了。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先帝创业为半而中道崩殂……”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宿舍楼如同一座巨大的学习工厂,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学子们在刻苦学习。
一间宿舍只安排了四个床位,可实际上,每间屋里都挤了六七个人。就连走廊里,也是人挤人,带来的行李堆成一排,几乎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他们曾经来自全国各处,各种不同的地方口音却发出了一样学习的声音。
因为上山下乡的政策才会来到这里,为了能够回到自己的家乡,为了能够回到城市里去,考学,是他们唯一的机会,所以他们都很珍惜。
爬了好几层,终于在最高的六楼找到了落脚的地方。
“袁奕,秀儿!快过来!”杨丽冲在最前面,找到一处地方后赶紧把肩上的行李放下,“这儿没风,你们俩就睡这儿吧!”
说来也怪,其他楼层的走廊都挤满了人,偏是这一层,不仅走廊里空空荡荡的,就连房间里也听不到什么用功的读书声。
袁奕瞧了一眼,这一层的几间宿舍都大门紧闭,看不到里面住了多少人。
不过能有住的地方就不错了,总比在大马路上睡觉要好。
帮大家把行李都收拾好后,杨远山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只布包,里面装着一沓皱巴巴的钱。
他重新数了一遍,确定一张不少后,交到了袁建国的手里:“照顾好知青们,该吃啥吃啥,别委屈了自己。我就先回去了。”
这是村民们的一点心意。
尽管大家的日子过得都紧巴巴的,可惦念着知青们来之后为村里做的事,还是希望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袁建国:“行,那你路上慢……”
“胡!”
袁建国话还没说完,屋里那一声吆喝声差点把他吓得脑溢血。
“啥啊!我绝张幺鸡你都能胡?”
“哈哈哈!给钱给钱!清一色!”
刚才还安静的房间这才有了声音,比起楼下那些沉浸在学习里的书香气,字里行间都透着低级与市侩。
没过一会,房间里就传来了“哗啦哗啦”的声响。
那是麻将洗牌的动静。
“等我会,我去撒个袅。”
话音刚落,紧闭的房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男人嘴里叼着一根牙签,看到站在外面的袁建国和村民时,眼睛里并没有太多情绪,甚至还无视了村民们的惊讶和鄙夷。
厕所是公共的,每一层有两个,东边的是给女同志的,西边的是给男同志的。
六楼的宿舍应该是没有女同志,男人出来后,径直就走向了距离最近的东边的厕所。
袁奕顺着敞开门朝里面看去,只能用满目狼藉来形容:地上满是瓜子皮和花生壳,墙角还放了几个空的酒瓶,一本语文书被胡乱地丢在一角,上面还压着一只臭拖鞋……
房间里的三个人朝外面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继续码着桌子上的麻将牌。
过了一会,上完厕所的男人提着裤子就走了回来,右手扯着裤腰带,完全不顾及在场的袁奕和杨丽她们的目光。
“嘭!”
再次把门关上,里面很快就又响起了麻将牌的声音。
袁奕跟老爹对视了一眼,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怪不得六楼的走廊一个人都没,原来是受不了屋里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