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行手里,弯下腰拍拍他的背,柔声说:“先去玩吧。”
殷敏行红着眼睛抬头瞪着他,眼泪迅速溢出眼眶,稚嫩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委屈,愤怒,还有一点幽微的恨,他狠狠将手里的礼物砸到殷薄言身上,大吼着说:
“谁要你的东西!”
说着转过身,抹着眼泪飞速跑开。
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讽刺的笑,殷薄言顺着声音看向严岚,见她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指挥棒,平淡地说:“你怎么来了?”
她老了,好像人过了五十衰老的征兆就会愈发明显,任何人都不能幸免。
“爸爸要求我来的。”殷薄言说,他看着严岚脸上道道深刻的皱纹,因为没做任何延缓衰老的医美注射,而变得格外醒目。
那些皱纹就像一道道刻在灵魂上的疤,让她变得破损但坚硬。
“他才刚刚十岁,”殷薄言捡起摔到地上包装盒有些变形的手办,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好歹耐心点吧。”
“他已经十岁了,已经十岁了,身上有任何艺术天赋都该被发现了,可他现在连一首肖邦都弹不好。”
严岚的目光透过窗户,透过云蒸霞蔚的玻璃花廊,投射到远处,傍晚昏沉的日光透过窗棂洒在严岚身上,让她整个人显得有些空茫。
“那有什么关系,我想,他以后并没有成为钢琴家的打算。”
“不一样的,艺术是互通的,他弹不好,说明他缺乏对艺术的感知。”严岚轻声说。
“妈妈,那是你的孩子,不是一个可以投资的艺术品。”殷薄言坐在琴凳上说。
“但你十岁的时候就能看懂我的话剧……”她喃喃说道,眼神涣散,语气却渐渐坚定起来,“我的孩子,是不一样的,绝对是不一样的,我的孩子……应该继承我未竟的事业,他会比我走得更远、更坚定,拥有更加辉煌的未来。”
殷薄言面无表情,冷冷看着她,没有开口的意思。
严岚转过头来,对他说:
“这架施坦威是以前剧场里那架,我买下来叫人把它翻新了,你还记得么?”
“我不记得了。”殷薄言说,没有避开她灼热的目光。
但严岚却置若罔闻,眼中如同燃起一团火,以生命为薪柴的火,她恍惚着说:
“言言,你是我这一生最完美的作品。”
“我曾经是。”殷薄言平静地反驳。
“不,不是的……”严岚摇了摇头,剧烈咳嗽起来,“是有人把你毁了……”
她从肺里带出一连串呛咳,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双手抓紧了胸口,面庞趋于青紫,身子一斜,就要倒在地上。
殷薄言立即起身扶住她,高声喊道:“蒋姨,快把妈妈的药拿来。”
“怎么了,怎么了?”蒋姨小跑着过来,手上还拿着一个花洒。她一看严岚的情况,里面从旁边柜子里翻出一盒硝酸甘油片来,让严岚含在舌下。
“怎么又犯病了?”蒋姨皱着脸,接过严岚让她在扶手椅上坐稳。
殷薄言沉默半晌,略有些凌乱的发丝散落额前,终于开口说:“我的错。”
“礼物送到了,刚刚经纪人跟我说有些事要商量,麻烦告知爸爸我先走了。”他对蒋姨说。
严岚闭着眼,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不知听没听到。
“这么早就走?薄言,好歹吃一点再走,宴会马上开始了。”蒋姨说。
“不了,”他笑了笑,说,“我还有事,而且,我想敏行也不乐意看见我。”
天色已然暗了下去,月尚未出,窗外万籁阒静,被抹上一层深深浅浅的灰,唯独屋内堂皇明亮,照在精心准备的双层糖霜蛋糕上。
更远处,江水昼夜奔流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