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能称得上是活人的、生气的愤怒,痛失所爱的难过……
甚至于那日与她争吵仁义的歇斯底里。
绫杳愣愣地站在那里,却仿佛方才只是出演了一场晦涩无味的小丑剧目般,像个傻子。
她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在不知过了多时的怔愣中回过神来,那双漂亮地好似湖光山色的天青色眼眸彻底成为了一滩死水,时间仿佛变得难以感知,面前之人就只是那般平静地僵硬抬首,从她的手中,将那已然被残破地撕作两半的旧画,小心翼翼地半抱在了怀中。
“…你出去罢。”
他垂眸淡淡这般道,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一眼,甚至于对她这个罪魁祸首施舍什么情绪,只是信手又提起笔来。
这时绫杳确乎才发现,男人手中的笔却好似是用一根老竹粗制滥造、甚至于路边随处可见的杂物摊都不会进的破烂货色,甚至于那笔杆尾处还有一道磕碰出来的裂痕。
她没有动,脚上像是拖了数万斤的枷锁,沉得她抬不起步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缓慢而又艰难的拖驶着那不知坐了多少年的轮椅上在旁侧的凌乱的书隔中翻找着什么——
那幅画就像是他最为宝贵的、珍贵的…被小心地抱在怀中。
即使已然被撕碎。
而施暴者就这般不受谴责,也没有被原谅地,轻描淡写地成为了过去。
屋内静悄悄的,天边的昼阳还没落下,却静得只能听见物品被凌乱翻找的磕碰声,直至不知多久之后,男人确乎才找到自己所想要的东西,颤抖的手几乎握不住那瓷白的瓶子,黏稠的浆糊却在下一刻与那清脆的碎裂声一齐成为过去——
怀中被再次抢夺而过的画被一道道灵力几乎撕做了不可复原的碎屑。
那浅浅发黄的画纸像是一阵迟来的雪、早至的冬,漫天飞舞,笼罩着,飞舞着,她就像是一个修罗,一个彻彻底底的恶魔,残忍地摧毁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残疾人最后一丝弥留的珍贵…
也仿佛拿走了深冬旅人的最后一颗火种。
“……”
比起穆青,他更像是一个真实地、活在一个鲜活躯壳中的木偶。
绫杳觉得那时的自己大概是愤怒到极点的,那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歇斯底里,即使她也不知这种愤怒来源于何方,甚至她又有什么立场愤怒——
可随着张开的嘴一齐掉下的,还有咸涩的眼泪。
“…玄桓!”
施暴者怎好意思流泪呢,她不明白,却好像满心揣着的,只有难过。
她不知什么是爱而不得,也从未经历过何种生离死别,那旁人苦苦追寻,世人求着的,却永远求不到的,也是佛道所说的苦楚。
“玄桓…”
她哽咽着又唤了一声,却不知从男人的角度,她却是逆着光,站在了光影里。
就好像那日一样。
那日…
“你别傻了!玄桓!”
她…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他曾经那么地想告诉她,他不只是老师,也可以成为玄桓…
老师…
男人面前却闪过那片刻的种种…
若是老师,那便一辈子…只做她的老师。
只要她还需要他。
只要…他还在。
他好像忘了好多…忘了过去种种,忘了很多很多的人,不过他不在乎…不在乎……
可她好像也终于成为了陌生人。
他记不起她了,记不起她的相貌,记不起他们曾在一齐的种种,也记不起她对她说过的话了…
荼儿…荼……
她
“反正我已经…如若……我们都会死的——”
逆着光的身影,好像她那日她走出山洞那般决绝,即使早便他知道她终有那么一日,可她终是毫不犹豫地转身,就再没有回来。
他很想告诉她,也同样可以保护她…
直到他死。
或许是一个梦,走马观花的一个梦,一个美梦——
他眯着眸,在那刺目的逆光种好像恍惚地瞧见那道身影朝着他直直奔来,那样毫不犹豫地,笃定地,又果决地…
选择了他。
就像她选择那个名为他弟弟的人一样。
“荼儿…荼儿……”这本就是一个陷阱。
他盼望她永不回头,却渴望她坚定地与他一齐深陷泥沼。
真好…
玄桓试图抬手将向那奔来的逆影牢牢的抓在手里,忽而笑了,却在下一秒沉入了一片黑暗。
至少这一次——
她终于选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