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攒动,夜幕苍辽之下唯有一方跳动的光明溶蚀着黑暗。
众所周知,这世间谁人不知那稳坐修道新一代头把交椅的兑泽绫杳自幼万人从拜,更别提那皇亲国戚都分上叁分薄面,客气不已,每年更是有许多天资绰约的大才为此长途跋涉而来求之拜入兑泽门下,以睐美人亲泽——
这等地位莫说什么山珍海味还不都唾手可得,怕是顿顿想食得龙肝凤胆也还不是信手…
“…嗝儿!…!!!”
某只传闻中日日满汉全席,八珍玉食俱得的小姑娘在火光跳跃间弯着杏眸一脸满足地扬起脸来,两只圆润的腮帮子如屯粮的小鼠般一鼓一鼓,生怕等不及吞下这口般便又油光满面地啃尽了下一口,就连那碳烤入味、满是异族香料滋味的骨头都被她嘬了又嘬,咬了又咬,恨不能全然拆吃入腹,狼吞虎咽的凶狠模样,恐就算饥饿多日的野食郊狼与其相争也占不到几分便宜好处。
奶奶的…传闻中娇小温柔的中原女人都是这样吃饭的?
银牙狠咬,善于奔走躲藏的沙兔腿骨在日积月累的锻炼下硬度堪比精铁,却在那看似毫无威慑力的小圆牙间轻而易举地碎裂而开,毫无抵抗力地散成一摊渣渣,然始作俑者非但不愧,还将那仅剩的骨髓一点一滴卷舌吸尽,轻蹙长眉颇为不舍地咬了又咬,最终不舍地拍拍两支小油手,身侧堆起一拢啃得已经分不清是何生物的骨头渣渣。
这番景象的视觉冲击度不亚于瞧见一只娇娇弱弱的白兔生满口鲜血地生啃了一匹大肥狼,乃至于男人提前打好的各种腹稿全然因这种人迹罕至的野蛮所忘了个干净。
“……”
面前之人确乎毫无形象地大大打了个饱嗝,饶使那满脸满手的油腻在一阵灵力波动后消失无踪,某个男人半张着久久难以合上的嘴,半晌缓不过神来。
…难道正常虚伪的中原人此刻不应该嫌脏,然后随意客套几句之后装模作样的拒绝掉吗?!
男人望着自己已然惨招毒手的晚餐,欲哭无泪。
刻板印象害死人。
然面前的小姑娘却仿似故意般当着他的面颇为满足地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一顿美餐之后的绫杳险些吃忘了自己今天偷跑出来的真实目的,一番无语凝噎的大眼瞪小眼之后,某人的厚脸皮却完全屏蔽了对面射来的怨念到杀死人的目光,活像是山老大听小弟汇报似地理所当然险些将某个小心眼的男人再度气了个倒栽葱。
“喂,你可以说啦。”
小姑娘无畏地随意摆了摆手,眼皮不抬,明明此刻简衣单袍,那自小高高在上的跋扈却是丝毫未减。
听听,这是人话吗!
“…哼!”压抑许久,从鼻孔里狠压而出的怒气直冲云霄,“臭小鬼,爷不叫喂,爷有名有姓——”
“我管你是谁!”
却再度被无情打断。
眼角余光处,今日的最后一缕天光早已在不觉间消散无踪,大漠的沉夜仿似比中原群山来得更加浓稠静谧,愁云惨淡处,浅浅的弦月飘忽游荡间敛去了最后一丝光亮。
不觉间,夜色已沉。
仿似一瞬惊异般地觉醒,明明只是吃过几只沙兔的时间,竟不知不觉已然出来这般久了…
恍惚走神间,绫杳只觉心里咯噔一响,方还嚣张跋扈的表情惨兮兮地一垮,转而念来,她今日本就是未同玄桓打招呼便私自翻窗跑了出来,心里明明想着速战速决,如今这一番耽搁若是被某个臭脾气的男人发现了,那张脸估摸着又得拉下来好长。
还不知回去要对她甩上几天的脸色。
“喂!你到底说不说!”然不耐催促的语气在某个男人眼里又转化为了另一种挑衅。
“爷不说!”
气呼呼地索性撇过头去,火光跳跃间映照的人影一晃,再等小姑娘看清之时,某个身量高大的男人已是吊儿郎当倚在身后那棵枯死的沙柳上。
“你出尔反尔!”
这回换到某个冒着巨大风险赴约,如今却显然被放了鸽子的小姑娘直接气歪了鼻子。
“消息在爷脑子里,小爷想说就说,想不说就不说——”垂眸望着火堆旁气呼呼的小家伙,遮蔽在黑夜阴影中的人影却是冷笑一声,捏起嗓子故意阴阳怪气道:“今儿爷心情不好,自然就不想说与人听了。”
“你…——有病!!!”
“怎得?你有药?”半蜷着身故意不紧不慢地晃荡着右腿,男人敛着眸慢悠悠道:“当然,就怕你如今买不起…”
“况且我感冒,你神经,爷这叁两下便过了,你这脑子恐怕低能得一辈子也治不好。”
“你…!!!”
再娇生惯养而出的跋扈自也被这不分常理的野路子击得说不上话了,况且这还真是绫杳如今难以言明的痛点…
毕竟连床头解闷的小话本都是用着玄桓之前攒下的声誉赊来的,更别提她这一身往日连擦桌子都嫌糙的贫民衣服如今上街看见个糖人都摸不出来叁分钱,她离家出走前怎么就没想到带点值钱的玩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