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依然羡慕于他的果决…那份对于死亡的果决,一如他一度无法理解甚至于冷藐于玄拓的疯,如今来看,神志不清其实是另一种悲哀的解脱。
玄桓总是想得太多,有时难以坦然面对永远的消失,与其说是惧怕于未知的死亡,实则这些千丝万缕的念头却常常会演变为某种无甚紧要的挂念、一种虚无缥缈的期待,期待一种可能,期待那朵饱经风霜看似凋零的星落重新开放的那一日…直至零郁手上的那朵星落彻底干枯,不复往日。
无论是往事随风的零郁,抑或是神智不清的玄拓…这些都是好的。
玄桓曾以为他的情已然被万年的磋磨磨得很淡,无论对于朋友、兄弟还是爱情,甚至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无论是神荼还是雩岑都已然是现在生活过去式,他全然可以当作这些尽然没有发生,甚至于自我催眠于,神荼与玄拓永远地在一起了,雩岑与濯黎顺利成婚举案齐眉。
可充满幻想的夜晚不可能一直都在。
每回看见零郁的脸,总让他想起九重天之上,那个有着相似相貌的另一个人…
左膀右臂的离开却乎对零随来说只是一场不甚要紧的人员调换,饶使督相的位置空玄上界百年,这是历代天帝都未有过的,就算是三清也不可能长期空着一个确确实实把有重权的高位,而不用来作势力之间的制衡拉拢…他依然游刃有余,甚至于在步步为谋间将三清在下界大洲的势力都给逐步吞并,玄沢性格稳妥、遇事考虑周全,确乎是三清剩下之人里最适合守江山的,然这般的勾心斗角下的步步失势,却如今早已让他的地位危如累卵,无玄拓威慑,三清旗下的许多强大势力早已蠢蠢欲动。
玄翊更不必说…那等一根筋的性格天生必不适合从政,恐怕更会被零随一己之策玩得团团转。
更不必说魔族当今愈演愈烈的内乱少不了他在后面推波助澜。
“他是他,我是我…他好与不好,上界好与不好,又与我萧何何干?”面前之人笑意吟吟地吹了吹尖尖新茶被滚水冲泡后扬起来的云雾,玄桓看着消散无际的白雾有些恍惚,觉得世间的人与事似乎也不过是这样,确乎在前一刻还看得到,摸得着那热烘烘呼在手上的触觉,转瞬就好像从未出现过,抓不住也留不住:“…我看你还是太闲。”
“你不若自己去查查,零郁和玄桓的生卒年都写在那上界历书上,我们一个‘死人’,又何必操那等心?”
零郁说得轻松,他从来从他脸上找不到半分对于前情往世的忧虑,玄桓曾认为他自是站在天帝那派的,如今其天帝一派势力正威,他自然没有什么好思虑不安的。
“我那个便宜父王早便死了,母后故去,同父同母的大哥去魔族和谈,头却被那些魔物砍下悬在城门口三天…”他将手中的清茶一饮而尽,如同逆流的碧波春水,轻嗤一声:“我自然希望魔族乱,越乱越好,互相杀得头破血流才令人舒坦…”
“可这件事无非是三清还是他零随去做,我不在乎。”
“脱去了零郁的身份,我还是萧何,他零随能笼络四海八方洋洋得意,我在人族一己之思控天下战和。”
“他日日纠缠于各派纷争,疲于奔命,恐怕活得还不如我潇洒。”
浅魄色的长眸轻眯,斜眸看向面前显然有些心事重重的男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的思虑无非便是自己有力而无助于三清。”
“这本身没什么好想的,玄桓。”
零郁随手将价比千金的镂光金丝盏随意一撂,向后的软垫倚靠,明明饮的是茶,却脸色微醺,撑手眯眸笑了笑:“你我如今都清楚父神当年是如何发迹的…莫问我是哪得了消息,你当我如今我身在人界便就真不听上界那些破事了么?我清楚得很。”
“如今你不是玄桓,我不是零郁,更不属于什么三清和天帝,就单说三清这条破船,当时看着鼎盛是因为尚有你玄桓,有势头正旺的玄拓,有团结一心的势众…如今这撑船的人不出力,领航的人没能力,翻船是迟早的事。”
“大势向颓,三清早不是当年的三清,你玄桓就算死而复生回去,动动口舌指点江山,又有几人能听你?”
“你当还是父神威风凛凛那时候,不服直接砍人家脑袋?”
“包括当年的神荼之事…父神缺德事做多了,本该报应,这世间的因果本就注定,不过早晚。”
面前之人三下几句就把这三清的关系脉络理得清晰,有理有据地似乎全然打消了他心中的隐虑,玄桓却感觉心头的山未减,依然沉甸甸地压着,或许他归根结底思虑的到底也不是三清,他自己也说不清,沉默了半晌,只说:“…可荼儿和阿岑不该因此成为牺牲品。”
“…牺牲品?”
零郁顿了顿,然后歪着头再度笑了:“你我,也都是这天下的牺牲品。”
“一天天莫想太多,这天下哪有什么恒久远的东西呢?认识的人?莫须有的感情?恒定的权利?…只有踏踏实实钱攥到手里才是真的。”
于是,零郁强行给了他一个铺子,他说,人忙起来,钱赚进来,脑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