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早在当初你就不该留我。” 抖动着的下唇似乎想要宣泄控诉,朦胧的阴影中,长而纤密的睫毛颤得那样厉害,微弓的脊背像是要被倾吐的千言万语压垮,苦涩的嘴张了又张,可最后,绫杳却只干涩地摇了摇头,垂眸间鼻音氤氲地轻笑了一声,终是塌下腰来:
“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那个不懂事的孩子…一个自作聪明的跳梁小丑。”
高高扬起的脖颈线条如新,黑暗的剪影轮廓中,平日颇有锻炼的紧致的身体线条不似官家小姐过于纤细的弱柳扶风,此刻却若易折易失的纸鸢,在凌厉的大风天摇摆无依:“我现下方才明白,能与神像摆在一齐的,终归是另一座神像。”
“就像我永远不会是神荼…也不能是神荼,有些人一旦死了,就意味着她会永远而清晰地活着,不是吗?”
玄桓心下猛地再度揪痛,斑斓的情绪翻滚着令他想要狠狠呕出心中的那口污血,却终究与面上故作的平静割裂,泾渭分明。
绫杳并不识情爱,可他该懂事。
几乎要违背理智咬紧的牙关催着他的语气一下子加快,就似乎只要慢上一秒,心中始终翻腾的郁气便会激烈地破土而出,摧残他的最后一丝理智,裹挟着不顾一切也摧毁一切的感性与疯狂,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入无法挽回的深渊:“…可是人生不只有爱,杳杳,你还有你的人生,你在来到青崖镇之前所钟爱的一切…没有人会因为失去爱而活不下去——”
“可你呢玄桓…!…可你呢?!”
愤怒之下被猛然揪起的衣领几乎狼狈地要勒断他的脖颈,玄桓粗喘着气,看着那手臂上渗溢的血珠终究滚落下来,就像那滴一齐打在他脸上的热泪:“你分明是为了她而活,也为了她而死…”
“你又何曾脱离了爱而活了下去…自她死后,你不过是一副行尸走肉!”
可最先跳入这场深渊的,分明是他。
“正因为不爱,所以我永远求不得那样的公平…”
…那样为之生死的公平。
在身下之人开口之前,绫杳颊边垂着一滴欲坠不坠的泪,却恶狠狠抓着男人皱乱的衣襟迅速俯身,吻住了那张向来理智又伤人的嘴,狼藉的散乱中,两人交迭的喘息愈发浓烈,衣料摩梭的声响热烈,心与心的交迭似乎在某一瞬间达成了一致的频率,酸涩与掩不住的咸流转于笨拙触弄对方口齿的舌肉之间,齐整的银牙直至在将要窒息的那一刻猝不及防地对着玄桓狠狠咬下,抓着男人臂弯的小手几乎要将手下的那块皮肉拧至青紫——
身下之人吃疼地闷哼一声,在深深的伤口渗溢出鲜血之前,绫杳喘息着扯下胸前最后一丝遮掩的布料,慌乱般将那方桃红色的布料狠狠将其塞进了男人的口中。
她害怕被拒绝…至少,在今夜。
床不远的阴影处,摆着一方空荡荡的小柜,绫杳翻过身来赤脚走下,在再度闪起的电光雷鸣中,踏着一地碎裂的琉璃,捡起了阴影深处某个被摔裂出一方小口,却仍残留半盏酒液的小瓶,一饮而尽。
冰凉的酒液柔顺入口,灼烧的激烈却像是从喉管一路而下,直至炽热大火包裹了每一条流动的血管。
目眩之中,她垂眸看见了那个,被摔散在地的榫卯小球,还有那封在黑暗中孤零零掉落在地的,扉页半开间似乎写着她名字的绯色婚书。
…原来他早就知道。
绫杳泪眼模糊地蓦然笑了,脚底再度被割破的地方,在冰冷的地上,留下一个个不完整的、踏向床榻的血色脚印。
脖颈再度被温热的呼吸轻抚的时候,被长鞭牢牢锁着咽喉的玄桓难以抑制地轻颤了一下,垂落的长发与男人颈间的一模一样发色长丝凌乱交缠,似乎是龙凤烛影中交杯对酌的结发夫妻,玄桓却只能僵梗着脖子无力地注视着这一切,女子酒意升腾中漾开一抹虚幻空无的笑容,轻覆在身上的娇小身影轻轻揽过他的脖颈,再度垂眸用力的吻过了他的紧绷的颈侧,瀑散的青丝就这样流溢着,盖住了她耳垂下那颗一闪而过的朱砂小痣。
她的耳洞是空的。
玄桓被这同样一闪而逝的发现晃住了神思。
“玄桓…玄桓……”
她喘息着侧头吻着他的脖颈,玄桓身上独有的竹香、木香,混着后知后觉地汗意,与大漠往来的风,与茶香酒意一齐,萦绕成一股她这辈子都难以忘却的味道,喃喃的酒意打在他的身上,此刻确乎确确实实醉去的女子就这样软在他的身上,口中不断唤着他的名字,到底是青涩而单纯的未出阁的女子,玄桓心下侥幸,眼见着娇小的身影在酒意发作间眼皮打架,似乎未有下一步的动作——
然下一刻绫杳迷迷糊糊直起身来,猛然割破手腕的动作却霎那将他升腾起来侥幸摔了个粉碎。
他竟没有发觉,绫杳俯身去拾那酒瓶之时还藏了一块尖锐的琉璃碎片在手中!
伤口不算深,却满是要紧的大血管,浑身灼热的血像是在那一瞬间冷了个透,玄桓挣扎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垂落的手腕处的血越流越多,比他毒发时呕出的毒血更多也更鲜活地,浸透了他的整个衣襟。
最后的小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