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其白日间如何,便也只能知晓新月大抵顶着她的身份替她回了府去。
她本想借着暮汜了解更多,商讨后续之事,如今却完全是无从说起。
十二个时辰
站在寥寥的月色之下,雩岑忽而回转想起新月昨日的话来
互换灵息的三个时辰是得以保证她顶着新月的面孔不被发现,而新月使用秘法得以顶替她身份的最多时长,只有十二个时辰。
思及如此,新月伪装成她而得以回府,便说明她的伪装已然成功躲过了那个瑶光真神的守探,毕竟想来她的身份倒还是主角,不会有太多人在意一个随身侍女的去向,恐怕当时便就被新月强行糊弄了过去才没有露馅。
如今说来,恐是今夜,她便要得出一个解决方案
是走还是留?
其实从某些方面来说,今夜,便是她逃离上界的大好机会。
在新月彻底曝露真实身份之前没有人会知晓真正的雩岑去了哪里。
玄拓也好,以为她仍被困在府中的濯黎也好,还是依旧以为她身在清微的零随。
一环一环的束缚相扣,几乎令得她滞留上界之事已然成为了一个无法逃脱的困局,可如今的她却因为一场久别相逢的欢爱与强留游离其外,只要她愿意,没有人会知晓雩岑终究去了何方,下界之大,人界之大,群山深海四处逍遥,又何俱于寥寥天兵的抓捕?
可不知为何,她却知晓,若是她今日便就此离开
新月恐怕再无生路。
她无疑是在用别人的血来祭自己的自由。
在这上界统治者的权谋之中,恐怕最不值钱的也最好消耗的,便是这数不清的人命,昔日便闻下界有大族用数万奴仆去换一稀世灵宝,不过卑贱之身,视之若物,大多上位者对于侍婢少有半点感情与怜悯
恐怕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这是太划算不过的买卖。
可雩岑几番想要踏出的脚步,却始终沉若千斤
她终是做不到。
她就这般走了,扼杀的不止是一条生命还有那宝贵的信任与真心。
她是新月的一场单向豪赌,输了便是赔上一条性命,而赢了,却没有任何实质回报他人压上性命的赌注,只不过为了偿她的一个心愿。
我可以相信您吗?
她不该再辜负任何人了。
前尘往事的帐一概而尽,倘她有一日能够施施潇然于人界也好下界也好,都不该亏欠任何人至少,无愧于心。
深吸一气,雩岑抬头望了望那初升的月亮,几只鹤影穿云而过,投下的倒影婉转,却瞬间让她意识到,或许这件事还未走到绝路
至少就算她明日就算毫无转机,在整件事被彻底戳破之前回到清微,或许还能换得新月一条生路。
月下只影,一道娇小身影在溜出七重天之后,马不停歇地朝着下界群山的某个方向直直掠去,山峦的树影环绕,榣树的枝叶与月光微风相缠,漆似银辉猎猎,古老的山脉笼罩在无边的穹顶之中,时而的长尾青鸾飞过,一切都是那般刻骨的熟悉,也包括那深深篆刻在山门掩映之中的两个大字
昆仑。
药薪,你来迟了。
身后的朱红大门缓缓合上,将外头的热闹与深宫的冷清,隔绝在那肃穆的高墙之外。
陛下见谅。
青灰药袍的男子身后不卑不亢地敛眸行了一礼后,那略有些呆板的俊脸上竟是浮出一股难以掩饰的欢喜来,望着面前深紫长袍的简装身影笑道:久日不见,不知陛下身体可好?
尚还能行,倘孤有一日卧病不起,你再来问这句倒也不迟。
且会?
周围除却那站岗巡逻的士军,对方竟是无一随侍,紫袍男人只身领着男子向前而去,却并非直入内宫,而是径直来到了一架确乎早已准备好的低调马车之旁。
虽曾为同师,我自也自叹弗如陛下的医术。
不知师尊现下可好?
不知。药薪摇了摇头诚实道:早许些年便远行采药行医去了,这些年没头没尾,也未有什么音讯,收了个小家伙作关门弟子却从头到尾都是我教的药理,也不知当得哪门子师傅,现下入籍,还不是记在我的名下?
紫袍身影展颜一笑,琥珀眸流转,正正对上了某个好似紧张得炸了毛的、怯生生的小眼眸。
你叫什么名字?
白白白白白白芨芨芨
那抱着药箱小家伙一傻,更是磕磕巴巴话也说不清了。
白芨?药薪见此,这才后知后觉地皱了眉,低斥道:见到陛下,方才为何
无妨。
却见那紫袍男人上前一步,主动掀开车帘道:也算是孤的师侄?
不必如此拘束。
今日暂不谈其他,孤且有急事邀你一去。
重疾?
并非。男人摇了摇头跟着上了车撂下车帘,敛眸含糊道:军中些许杂事。
却见药薪似乎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零随斜斜朝着那前车蓄势驾车的小仙的方向皱了皱眉,再度抢先道:
你去了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