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想将手抽出,殷晴紧紧握着他,转过脸,冲他眨眼,又叫一声:“哥哥?”
清甜如玉珠落盘的声线,谁听了不心软,偏偏少年一张冷面不为所动。
求他时便是“哥哥”,无用时处处“不行”。
燕归早早看透,却又奈不住少女水汪汪的眼波,楚楚可怜望他,喉咙一干,不情不愿应一句:“妹妹。”
殷晴大喜过望。
那洛管家目光在两人身上直窜,总觉得这对兄妹奇奇怪怪,又说不上怪异之处到底在哪儿。
反复检查玉碟,又看在殷晴一脸笃定的豪言壮语之上,洛管家也是害怕一不留神怠慢了从昆仑而来的贵客,还是打定主意亲自领两人进去,若是些三教九流之辈冒充,也好早做打算。
“两位侠客请跟我来——”洛管家面上恭敬地将两人领进洛家,甫一入内,便如进贝阙珠宫,入目无不是雕梁画栋,碧瓦朱甍。
日斜风细,庭院深深,处处皆是锦绣堆,烟柳画帘,成绮似锦,看得殷晴眼花缭乱。
行了许久,至一拱门处,门旁郁郁葱葱,绿树成荫,管家顿足,拱手道:“女侠留步,洛家分内外宅,你方才瞧见的正是外宅,皆为洛家弟子的住所,进了这道门,才算真正入了洛家。”
殷晴点头,早闻洛家地广,如今看来,传闻倒未有夸大。
殷晴与一声不吭的燕归随管家跨门而入,步入一幽静长廊中。内门果真大有不同,随意一望。
古书才上可一览的珍贵名兰牡丹相依盛放,前有翠鸟亭亭立,后有风铃声声响,自有一番鸟语花香之景。
与昆仑千山雪,万径无人迹全然不同。
两人随管家跨门而入,步入一幽静长廊中,九曲回折,又来到一方临湖小亭,上刻有入目三分“兰亭”两字。
洛管家道:“此乃家主为先夫人所立亭苑。”
殷晴若有所思,她曾在兄长口中耳闻兰亭之名,正是当今武林盟主洛川阳为其爱妻轩辕兰所设花圃,其妻兰郡主犹爱兰花,洛川阳便为她广收天下名兰,形如:春兰、墨兰、鬼兰数不胜数。
曾有爱兰名者留言曰:生入洛家,埋骨兰骨。
只可惜斯人已逝,独留满园兰花扑鼻香。
眼见这各色兰花姿态婷婷若美人云立,哪怕殷晴不识名兰之美,亦觉风吹兰花满面香。
洛管家令侍者奉上茶点,便退而不见。
约摸一刻钟后,两道人影并肩而来,一是她兄长殷彧,兄长白衣墨发,仗剑而来,一向俊逸出尘,自不用多说。
而另有一人——才叫殷晴瞪大眼,好一个仙姿佚貌的美人儿。
姿容清冷,容光如玉。
微霜点玉肌,流水照冰姿。
随风而立,便有遗世风华,这初入江湖,殷晴还真是开了眼,接连遇到两位少女,一位如桃之夭夭,一位皑如山上雪,都是世间少有之美人,当真是让她叹为观止。
殷彧上前,面容冷冽,看向殷晴时目光一凛,在扫向她身旁忽然出现的燕归时,更是眉心微皱,或许碍于外人在场,他并未说什么。
燕归自然不是什么善茬,虽说面上懒散,一脸漫不经心,却在殷彧看过来的一瞬,不甘示弱地回视过去,目光如冷剑出鞘。
这便是那个傻子心心念念念叨的哥哥?
燕归勾唇一笑。
熟人见面却先是沉默,殷彧一向寡言少语,殷晴在他严正目色里抬不起头,生怕兄长一个不高兴修书一封叫师尊派人接她回去,虽说平日整天念在嘴里,当真见面却又成了个缩头乌龟,吱吱唔唔不敢开口。
燕归瞥她,默默骂一声胆小鬼。
倒是面如冰雪的少女率先开口,声若碎玉,泠泠清淡:“在下洛欺霜,见过两位。”
欺霜傲雪,人如其名。
“我叫殷晴!晴天的晴。”殷晴一下站起,正对上殷彧冷冷审视的眼神,手都不知往哪儿放。
洛欺霜颔首:“来者是客,不必拘礼,请入坐。”
两人一同入席,洛欺霜看一眼燕归道,却是询问殷晴:“姑娘可是一人下山…?”
殷晴整个人绷成一根弦,这才想起被她冷落许久的燕归,慌慌张张:“他…他是…”
燕归一字不言,从容不迫地看她,唇边弧度讥诮,他倒要看看在殷晴亲兄长面前,她还能怎么称呼自个儿?总不能又一声“哥哥。”
“我…路遇山匪,还是这,这位侠客…拔刀相助,救我一命——”
殷晴甚少说谎,这破天荒头一回,说得磕磕绊绊,睫毛打颤,眨个不停,半点不敢抬头看洛欺霜清凌凌的眼睛。
谁料好不容易说完这句,少年半点不给面子噗哧一下笑出声。
好一句“侠客”。
殷晴脸色涨红,心里快要急死,不知他笑个什么…
“原是如此,不知少侠师出何门?”洛欺霜眼神如凛冬霜雪,直直望着燕归。
燕归皮笑肉未笑,散漫开口:“云游江湖,逍遥来,逍遥去,无名之辈罢了。”
殷彧目色一深,重复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