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了,傅英闭目,深深地叹了口气,睁开眼时语气已稍微缓和了一些,又说:“你们两个成日里吵吵闹闹的,我是怕年轻人行事冲动,日后回想起来只怕要后悔。但这终究是你们的事,若你都想好了,我自然也不会勉强。”
应翩翩无法反驳,便也垂下眼睛,也陪着轻叹了一声,仿佛十分为难似的。
傅英没好气地说:“行了,都如你的愿就是,你还唉声叹气地做什么?但你的病还没好全,你爹又不在府上,这样就回去,我可不放心。不如你去我那里住吧。”
傅家原本便有宣平侯的世袭爵位,但因为傅寒青自己争气,靠着战功早早挣下了爵位,封侯之后便自己立府别居,所以不与父母住在一处。傅英这回也是从另一条街上的宣平侯府过来的。
他倒是还记得应翩翩有疯癫之症,还是个病人,但这病是能在傅家养好,还是根本就是在傅家得了的,就不好说了。
再说了,就算应定斌不在家,督主府上又不是没有下人伺候,应翩翩这么大的人了,傅英就算再不放心,也用不着非得和他住在一起,时时盯着吧。
应翩翩这些年下来早已经厌倦了虚情假意,原本下定决心就此和傅家断绝一切关系。不过剧情没进展到那个地步,有些话说不出来,心中的疑虑倒是越深想越多。
或许是他重生之后疑神疑鬼,把别人都想的太过阴险了,也或许,傅英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
既然如此,陪着他们再唱一唱这出戏,看看那副油彩浓妆之下的真面目,倒也无妨。
应翩翩心念转动之间,脸上已露出一副动容之色,上前一步,失声道:“傅叔叔……”
他微顿,片刻之间,眼眶已经隐隐发红,低声道:“方才都是我不好,把火气撒到您的身上。我,我实在是……再不想这样纠缠下去了,我想回家冷静冷静,大夫也说了,我这病,最好不要情绪起伏太过,今天已经是犯忌了。”
他唱作俱佳,这幅神态配上本来就光艳殊绝的容貌,就是铁石心肠也不能不动容,傅寒青心头一震,终于没忍住,深深地看向应翩翩。
不是只有傅英会拿他的病说事,果然应翩翩这样一提,谁也不好再留他。
傅英沉默了一会,终于摇了摇头,叹气道:“真是不省心。”
他拍了拍应翩翩的肩膀,温言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好好休养一阵也好。叔父没有怪你,你也受委屈了。只是我总归不放心,你把我这六个护卫带回去,有事身边多留几个人支使也是好的。”
应翩翩很感动地说:“谢谢傅叔叔。”
傅英苦笑道:“谢什么?我就是给你们这些臭小子操心的命。”
他吩咐手下的人跟应翩翩回去,又转头对柱子一样远远站在一旁的傅寒青说:“寒青,跟我回府。”
傅寒青僵立良久,才缓缓迈开步子,朝着府内走去,路过应翩翩身边的时候,他的脚步忽然停下来,想说什么,却被父亲一把拽走了。
傅英和傅寒青离开了,应翩翩还站着没动,梁间急急凑到应翩翩身边,担忧道:“少爷……”
应翩翩慢慢抬起头来,脸上分明带着幽深而讥讽的微笑,却哪有半分愧疚伤感的表情?
他就这样笑着,两指在自己眼睫上轻轻一划,抹去一滴演出来的泪水,侧头对梁间说:“怎么,把你都骗过去了?”
梁间:“……”
应翩翩含笑道:“走吧,回家了。”
杨柳系春风
应定斌细说起来跟应翩翩的亲生父亲应钧乃是同宗不同支的宗族兄弟,但两人的亲缘关系隔得已经算是很远了,应定斌所在的这一支早已败落。
他幼时家境贫寒,又恰逢饥荒,父母兄姐全都被饿死街头,他为了挣一条生路,自行阉割之后入宫当了太监,接连伺候了两任皇帝。
等到先皇去世后,应定斌又抓住形势,迅速投靠太后,与太后共同支持当今的皇上由旁支宗室上位,从此彻底站稳了脚跟。
大概是由于过去的经历,应定斌得势之后十分爱好奢华享受,督主府虽然只有他和应翩翩两位主人居住,却布置的富贵堂皇,前院假山流水,花木扶疏,中堂精致富丽,过了中门之后又延伸出了无数回廊曲水,通往不同院落,其中又有各种奇石古树参差点缀,美不胜收。
应翩翩说要回府的事早就被梁间派人快马送了回来,府里上下都到了前院迎接,见到他回府,全都喜气洋洋的。
应翩翩的乳娘张嬷嬷也出来了,拽着应翩翩上下打量,满脸喜色,连声道:“回来好,回来住舒服。看你都瘦了好些,年前这脸上还有点肉呢。”
说她是应翩翩的乳母,其实应翩翩到京城的时候已经五岁了,张嬷嬷被太后从自己宫中赏下来伺候他,从小一手带大,简直是把应翩翩当成心头肉一样的疼爱。
在书里,她最后的结局是因应定斌卷入了一桩受贿案中,傅寒青亲自领兵上门搜查,张嬷嬷想去给应翩翩报信,却被士兵推搡摔倒,没多久就病逝了。
——主角永远都是这么正气凛然,大义灭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