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寧殿内,晨曦洒进仍贴着大红囍字的新房中。
混乱的夜终于过去,洛霜仍躺在床上昏睡着,昨夜离开前太医已诊断无大碍,只需休息即可,可即便如此,周天恩仍整夜倚在床缘边靠着背守着,目光深邃地凝望着床上的姑娘,脑中思虑万千,无法入眠。他的双目因疲惫和满溢的复杂情绪而佈满赤红的血丝,可即便如此,他的视线始终不曾移开床上的女子。
周天恩不断在心中祈祷着-快些醒来吧!
凝望床上女子的周天恩的意识事实上已然飘远且混乱,想起昨夜因接收到萧言的消息,知道周天璿未能阻止丽妃,而她顺利离开清华殿后往凌云殿而去,周天恩和洛霜接到消息后因担心凊美人便一同前往凌云殿,于是看到那一幕!接着想到自己刺入母妃肩上的那一剑,想起父皇抱着母后无比心疼的神情,他只觉宛若梦境。
-我这一生,就像一场笑话。这些年我究竟为谁在努力?
辗转在皇宫与江湖之间,歷经生死,杀人无数,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后,在这些年来精心策划,只为最终能成功夺得皇位,救出母妃。为此,早已做好要弒父的准备,并以此为名时刻提醒自己,号曰「斩允」。
可笑!根本没有人需要救。最终还伤害了我最想保护的人,一事无成。
想到这里,周天恩深邃的目光渐趋空洞,像一团深不见底的黑暗,没有一丝光芒会降临在他的眼中和未来,有的只是无止尽的黯淡。痛苦和悲伤的命运混合成一张巨大的网,而他作为命运的猎物,只能乖乖被网罗,静静等待灭亡。
这夜,沉睡在梦中的洛霜恍惚间看见一名高大男子的背影,他的左腰上系着一只大红葫芦、右腰系着一把簫、背上背着一把剑,站着间散的三七步走在前头,她想靠近一些,可这念头方起,男子霍地转过身朝她看来,似乎正说些什么,可对方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楚,像带着未画上任何画样的纯白面具,洛霜凝神想细看只觉头竟又隐隐作痛起来,下一瞬,梦中的世界骤然变的一片空白,彷彿一面大镜子忽地碎裂,世界分崩离析,她霍地睁开眼。
当洛霜睁眼的那一刻便看见浑身上下佈满失意和虚无的周天恩,而当她醒来的瞬间,周天恩的目光竟然乍地恢復焦距,他立即坐起身来:「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对上周天恩焦虑和关心的眼神,洛霜先是打良周围的环境,想起这是她的新房,又望向窗外已然亮起的天光,最终将视线重新落回似乎陪着自己整夜的周天恩身上,只觉心中一暖,坐起身微微一笑,宛若春风拂来。「我没事」话音未落,赫然落入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洛霜恰巧抵在周天恩的胸口,清楚听见他强而有力且紊乱的心跳声,她身子一僵,为这今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拥抱意外,双颊不自觉地转红,手不知何处安放地悬在空中。
正发楞间,周天恩喑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些微的颤抖。「你吓坏我了。」
微微颤抖的手和身体令洛霜心中一软,鬼使神差地将悬空的手伸向周天恩的背,轻抚他的背脊,耐心无比且轻柔地再说一次:「我没事」一次又一次,彷彿只要多说一遍,周天恩心中的害怕就会少一些。「我没事让你担心了,我没事」良久,直到周天恩终于放开她,两人这才彷若梦中初醒,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举动有多亲密,满脸通红地望向对方,双方都有些尷尬和呆愣。
周天恩率先冷静下来,不着痕跡地稍稍后退一些,眼角瞥见房内桌上的茶壶心中一喜,一边站起身来一边问道:「没事便好,要喝点水吗?」话音未落,不待洛霜回答便熟练地倒一杯水回到床边,将茶杯递给洛霜。
「谢谢。」
喝完水,洛霜亦稍稍冷静下来,她立即想起昏倒前最后的念头,赫然抬头,望向周天恩的目光带着审视和疑惑。「周天恩,我们从前见过吗?」
周天恩维持着递给洛霜的水杯的站立姿态,一双沉黑深邃的眼睛凝望着洛霜。在洛霜眼中,他似乎总是这样,一直端详着自己,然后藏进更深的黑色里头,让她猜不着他的所思所想;在周天恩眼中,洛霜的神色此刻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和探究,他不禁有些疑惑,她在期待着吗?期待彼此之间有着过去?为什么?她不是很讨厌我吗?
只是无论答案为何,周天恩无法回应任何期待。
「没见过。」他不假思索、斩钉截铁地回答。周天恩记得很清楚,他们的初遇在风铃祭上,有过三次接触:第一次洛霜走向傅林,冷静有礼地询问洛雪的下落;第二次洛霜在台上抚琴,琴曲清冷孤傲透着无人能解的寂寥;第三次洛霜解毒,虽然表情不耐却有条不紊地成功解了当时身上的毒。
只要闭上眼,那日的情景仍然歷歷在目。
闻言洛霜不禁陷入沉思,周天恩在这件事情上应该没理由骗自己,在记忆中也确实不曾记得彼此在风铃祭前曾经见过,可是「你从前听过还魂续命丹?」
昨夜在凌云殿,当太医和自己都理性认为断魂绝命草无药可医时,洛霜的心中却涌起一股异样,而当她绞尽脑汁想抓住骤然浮现的异样时,她只记得周天恩的声音与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