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着头,看着桌子上的水杯,杯子里的水因为浅浅的轻风,微微荡起细小的波纹。“爷爷,您的意思我明白的。”陈逸洲看着陈爷爷,目光清明,言语郑重。陈爷爷移开视线,看着小院里陈奶奶种的几株花盆,抬手指了指,“瞧见没?那花杆儿多细啊,可任它多大的风多大的雨,哪怕在风中摇来晃去,身子都跌进了泥地里,只要太阳一出来,晒一晒,浇一浇水,没几天,又能挺直了腰杆,结出花朵来。甚至,这花朵的花期很短暂,也许只有一天,或许只有一瞬间。”陈逸洲看着陈爷爷。“孩子,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也许一辈子像小草一样,哪怕付出一生,也是默默无闻。也许就像这花朵儿,总有绽放的一天,可也只是短暂的。这条路,不好走啊!”陈爷爷说着,声音里竟带上了点点的哽咽。作为军人来说,自己的孙子读军校,还是靠着自己考上的好学校,是该骄傲啊,光荣的。可正因为自己是军人,骨子里又舍不得孩子再去吃这份苦。是啊,军人多光荣啊,多大的荣耀啊!可要受的苦,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呀!年纪大了,心肠软了,尤其是自己最疼爱的小辈。一边说着让孩子一定要肯吃苦,一边又心疼孩子吃苦,期望孩子再想一想,是不是换一种生活。心里矛盾的,前言不搭后语,可,这就是一个长辈的心啊!我希望你成才,成功,成为所有人眼里的灯塔。可同样的,我更喜欢你泯然众生,成为这泱泱人群里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只要你能够健健康康的过完这最普通的人生。吃的饱,穿得暖,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再组建一个小家,他即使闭了眼,这辈子也算是无愧于心了。可偏偏,偏偏陈爷爷看着陈逸洲这张已经渐渐可以看出大人模样的脸,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爷爷,您的意思,我明白的。”陈逸洲又说了一遍。“明白,明白就好。”陈爷爷说这话时,到底是带上了几分哀伤。他有权利,也有能力,即使陈逸洲选择了这样一个大学,也能让他的后半生安稳,可他知道,这并不是这孩子想要的。这孩子打小,从来不主动提要求。哪怕是要一颗糖,要一个玩具,都没有过,你给什么,他都接着,永远都是一句好。陈逸洲大囧, 低着头, 摸了摸鼻子。陈爷爷侧头看了他一眼, 跟着笑了起来。别看陈爷爷年纪不小了,可中气十足, 陈奶奶在厨房里就听见了笑声。家里的保姆在一旁摘着菜,对陈奶奶说:“逸洲这孩子看着清清冷冷的,哄老爷子倒是有一套,哪一回不是笑的这么敞亮啊!”陈奶奶转头看了客厅,已经长成大人模样的陈逸洲微弓着腰, 小心地扶着陈爷爷, 侧着头,认真的看着陈爷爷。陈爷爷右手比划着, 听不太清到底在说什么, 可看着就让人知道陈爷爷心情很好。陈奶奶笑着摇摇头,“人老了, 就图孩子陪在身边。”保姆在陈家待了十多年了, 也算是看着陈逸洲长大的, 而陈家的这些官司她也是看在眼里的。要她说, 陈宝国这人吧,有些拎不清,这媳妇再好,总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重要吧?可这人竟然为了个女人, 对自己的亲儿子不闻不问不说, 每次见着还没个好脸色。倒头来, 竟然还怪儿子不尊重他?父慈子孝,父不慈,何以让儿子孝?就凭着那点血缘关系吗?保姆摇摇头,换了个话题,“逸洲的东西我给收拾的差不多了,一会儿您让逸洲看看,还缺点什么,趁着这还没去学校,赶紧去街上买买。”陈奶奶点点头,“他上的是军校,生活用品学校里都会发的,连穿的衣服都是学校发,带不了多少东西过去。”保姆点点头,便不再说了,转过身去看炖在砂锅里的汤。陈奶奶起身,擦了擦手,又探着身子往外看了看,客厅里已经看不见陈爷爷和陈逸洲了,想来两人应该是去书房下棋了。她从柜子里拿出茶叶,给陈爷爷泡了一壶茶,给陈逸洲倒了一壶凉白开,端着上楼了。走在书房门口,就听见陈爷爷中气十足的说话声。“哎,逸洲等会儿,我这里走错了,得再想想。”“行,您慢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