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唯学的是艺术专业,这家画廊是他们母亲临时起意搞的,后来她又不怎么打理,十分萧条,后来就甩手给了简舒月。简舒月对这方面并不热衷,从接手之时开始就是准备留给顾唯的。现在顾唯来了,就正好交给他。顾唯来的时候没有和人打招呼,独自在画廊里转悠起来,虽然外面看着不显,但内部面积倒是挺大。一共三层,下面两层做了展厅,正举办着一场现代派的抽象艺术展,但空荡荡的,没见几个人。他里里外外看完了,便往前台走去,想询问几句。入口大门突然开了,有人风尘仆仆地走进来,四下张望着什么,瞥见他立刻就冲过来,递上了手。“顾少是吧,简总和我说了,刚才路上堵车,来晚了,真不好意思。”来人三十上下的年纪,穿着一套手工定制的西装,但挽起了一只手的袖子,另一只袖口也是开着的,露出里面的金色闪亮的衬衫。按理说,这样的西装脚下应该是一双锃光瓦亮的皮鞋,但他不是,他穿了一双运动鞋,鞋边还隐约可见一点黑泥。大约是搞艺术的人的通病,顾唯极讨厌精明世故的商人。当然在他的所有喜恶规则里,都会完美地排除掉简舒月。但眼前这个人,奇怪地并不让人讨厌,或许是他身上存在的那种古怪的违和感。顾唯伸出手回握了一下:“你是?”“忘了自我介绍了,谭晟,日成晟,太阳下一个成功的成。”谭晟也打量着眼前的人,一米八开外的个子,里头一件白色的衬衫搭牛仔裤,外面松松垮垮的卫衣外套,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清清爽爽得像从高中校园里走出来的人。至于这长相,啧啧,即使看过照片,也还是被本人这巧夺天工的五官惊艳。顾唯,简舒月捧在手心的宝贝疙瘩。长成这样,可不就是天生的宠儿。“我呢,是做艺术品投资的,平时除了看画就是买画,这不简总看我闲的慌,就让我照管一下这个画廊。”顾唯略困惑:“这里,很冷清啊。”虽然艺术画廊不像美术馆一样吸引人群,但放在展览期间这也太少了。谭晟笑道:“是没什么人,因为这次展出的都是小众画作,画家不出名,国内看众喜欢追捧名家,你知道的。”他冲顾唯耸了耸肩,又介绍道:“这两层都是展厅,没什么意思,顾少,这边请。”顾唯恍然,原来好东西藏起来了呢。他跟着走了几步又挠了挠头,颇有些局促地开口:“叫我顾唯就行了,顾少这个称呼,听起来挺别扭的。”谭晟端详了他一眼,笑着应了声好,心里不禁感叹,这世家养出来的小公子,说是矜贵呢,又这么随和,举手投足间又带着那么一点青涩。好的收藏品,论质不论相,像顾唯这样的藏品,真是千金不换。谭晟引顾唯到了三楼,三楼的楼梯口立着一块“非展览空间”的牌子,顾唯之前就没有上去。厚重的纯木大门被慢慢推开,顾唯只觉得里面暗得厉害,黑沉沉得什么也看不清,但空间应该不小。谭晟打开了灯座开关,旧式的挂壁灯一盏一盏亮起,须臾间,暗沉的薄幕被揭开,壮阔的圆形穹顶大厅赫然展示在顾唯的眼前。足有两层高的墙壁上,是一幅幅巨大的古典油画。沐浴在光中的圣母,受刑赴死的耶稣,虔诚跪拜的圣徒与信众……没有一幅不是栩栩如生的。顾唯惊呆了,他几步上前,一幅一幅快速地看过去,停在第五幅的十字架受刑画前,才难以置信地回头:“这都不是仿画……”“当然。”谭晟对他的反应并不吃惊。“这些可都是没有问过世的私人藏品。要知道,真正的好东西总是被那些有钱人藏得死死的。”顾唯知道自己的家族也有私人收藏馆,只是他从来没有进去过,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他热切地注视着眼前的画作,太漂亮也太真实了,仿佛置身于那个辉煌灿烂的时代。“都是你收藏的吗?”他简直要对谭晟刮目相看了,这些从未流出到拍卖所的藏品,是真正的无价之宝。谭晟颇为遗憾地摆了摆手:“我也很想,可惜不是。”“那是有人寄放在这里?”顾唯又问。为了保存这些久远年代的画作,每一幅都用了特殊的材料罩住,顾唯对没法抚摸到油画的真实触感而感到遗憾。“是的。”顾唯回头,好奇极了:“什么人?”
“你。”“我?”顾唯简直要笑出声,他想当然地以为谭晟在开玩笑,可谭晟却褪去了方才嬉皮笑脸的样子,严肃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这里的每一幅画都是你的。”顾唯想了想,皱眉道:“你是说,这些是我母亲留下来的?”他只能想到这个理由,画廊原本就是他母亲的,也许她早年一时兴起收集过这些画,可又觉得不可能,毕竟顾妤并不是真正热爱艺术的人。谭晟摇了摇头:“不是你母亲的,它们都在你的名下。”什么意思,他又没有买过这些画。不对,顾唯的脚步突然一顿,瞳孔跟着不可思议地放大。“是姐姐?”虽然在问,但他心里已经得到了答案。是了,除了简舒月不可能有别人。他的目光颤抖地环视着这壁上的一幅幅稀世珍品,连唇齿因激动而轻轻打颤。这是礼物,简舒月送给他的礼物。他捂住胸口的位置,那里好像一盆骤然煮开的糖水,咕噜咕噜地沸腾起来,将欢愉的气泡送到全身每一处。其实姐姐无论送什么都没关系,名贵的画也好,普通的花也好,只要是她送的,他都会很开心。因为这表明她在意自己。谭晟见他猜出了答案,便不再卖关子。“是她,她知道你爱画,所以这几年一直都是委托我在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