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唯上一次踏入简氏老宅大概是十多年前了。那时候他和简舒月都住在里面。可是他们姐弟俩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因为简舒月很忙,要么就是在书房跟着简老爷子办公,要么就是在训练,鲜少有空下来的时候。他仗着自己年纪小,经常晚上偷偷摸摸溜到她的房里和她一起睡,但通常是他睡前姐姐还在准备功课,睡醒后她已经去晨练了。即便如此,每天在入睡前能看到简舒月的身影已经是他那时候最大的快乐。“小少爷,这间房还给你留着呢。”苍老了不少的老佣人亲切地引他到原来的房间。“谢谢张妈。”顾唯四下打量着,房间被收拾得很干净,老式的红木家具摆得整整齐齐,墙上还贴着很多褪色了的画报,折起的角被仔细地贴了回去。他打开抽屉,凌乱的玩具堆里有一本泛黄的笔记本。从后往前翻,每一页都用稚嫩的笔迹画了一些不着边际的卡通画,而仅有的文字中都有简舒月的身影,“姐姐今天看起来好累。”“姐姐给我买了新玩具。”“姐姐生气了。”“小唯最喜欢姐姐了。”……有些是用英文写的,那是他刚从t国来到这里的时候,还不会写汉字。虽然白天也有老师教,但简舒月还是每天晚上都会抽时间教他写字。本子从后往前翻着,回到了第一页,顾唯的手一顿,这一页,满满的都是简舒月的名字。正中是两个清俊秀挺的字,和四周歪歪扭扭的字不和谐地放在一起。顾唯——他摸着那两个字凹陷下的痕迹,那是简舒月写的。就像他对简舒月的第一印象,仿佛童话里住在东方古堡里的公主,高贵又冷漠,好像和他身处截然不同的世界。当他眼里的公主对他伸出手,唤着他的名字时,语气却又是如此的温柔,让他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小手放入她的手中。尽管那时他还没能完全接受自己真的多了一个姐姐。“咳咳。”房门口突然响起了一声咳嗽声。顾唯抬头,看到一个身材瘦弱的少年倚靠在门边,他的脸色有点病态的苍白,身体像随时要倒下去一般弱不禁风。就算长相已和小时候截然不同,顾唯还是认了出来。“是你啊。”顾唯不冷不热地招呼了一声。简旭眯着眼,上下打量着他:“顾唯表哥,这么长时间没见,你都这么高了。”他嘴里虽然叫着表哥,语气里却没有一点尊敬的意思。“看来t国伙食不错。”顾唯走时和简旭还没差多少,现在简旭却只能仰头看他了。顾唯懒得搭理他,将本子随意地放回抽屉中。他以前经常和简旭闹,但这家伙心机深沉,装病能力一流,搞得每次都是自己被周围人明里暗里地数落,就连张妈都劝他让着点简旭。但简舒月永远都站在他这一边。“我姐呢?”“姐姐啊……”姐姐这两个字刚落,就听“砰”地一声,抽屉被人重重地合上,桌子都被这一撞抖了几下,可见关抽屉的人用了多大的力道。
“姐姐她好像和爷爷在后院呢。”简旭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脸上还露出笑来:“我前阵子身体不好,多亏姐姐隔三岔五来医院看我,现在好多了。”顾唯只觉得那笑容异常扎眼,冷冷地看着简旭:“那是医生的功劳吧。”“虽然是吧,但是姐姐来看我,我还是很开心呀,心情好身体自然就好了。”顾唯知道,简旭就是来他面前炫耀的。他不由地捏紧了拳头,简旭很聪明,他知道什么话最能刺痛他。但是自己这一拳下去,他那副破烂身子就得进医院。不能和病秧子计较。今天是他第一次回来,绝不能闹出事。他咬了咬牙,一声不吭地要从简旭身侧走出去。简旭没拦他,但顾唯刚一出门,那讨人厌的声音又不依不饶地传来。“顾唯表哥的生日快到了吧,说起来姐姐每年都会在老宅陪我过生日呢,对了,去年送了我一辆跑车,可是我都还没有驾照呢……”顾唯回过头去,怒极反笑,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是吗,那估计是随便送的,毕竟只不过是送给表弟而已。”简旭的脸色一白,但很快就恢复了笑意:“驾照我已经在考了,不过表哥说的对,礼物就是份心意,是什么不重要,人在身边就好。”顾唯离开的脚步一顿,骨节被捏得咯咯作响。“表哥出国大概有十多年了吧,不知道刚见面时姐姐还认得出你吗?”顾唯没有再搭理他,加快脚步下了楼。刚转过一个转角口,就一头靠在了墙上。他喘着气,心头像有一团火熊熊烧着。刚离开简舒月的那几年是他最难捱的时候。顾妤根本不管他,连着好几个月都不回来一次,偶尔回来身边还有陌生的男人。而那个他应该叫父亲的男人,只在第一年出现了两次,其中一次还是顾唯回国时,他带他回家见祖父。房子里总是冷冷清清的,说一句话都会有回音。他后来才明白,他们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两个人在外面都有数不清的情人,但只要有他在,他们就能在父亲家族那里伪装出一副恩爱美满的模样。对他们而言,自己不过是一个工具。从他到t国那一年开始,生日这种日子已经不在重要了,没有人会记得,刚开始他还会哭着喊着找姐姐,被顾妤劈头盖脸地骂了几次后,终于习惯了一个人安静地在房间里画画。顾妤以为时间一长他也就忘了,她根本不知道,思念这种东西不会消去,它早就渗透到他的骨血里了。他笔下的每一幅画里都有简舒月的影子。拳头狠狠地打在墙上,血丝瞬间渗出,但皮肉的擦痛和心里的痛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小唯?”简舒月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