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尚宫不敢多劝,去拿了暖手炉,轻手轻脚上前,垂首道:“娘娘,门口冷,且拿着暖一暖。”
才申时初,天色就暗了下来,云朵低垂,好似要下雪了。
邢秉懿不喜欢南边的冬日,下起雨来没完没了,下起雪来,雪伴着潮湿,直往骨髓里钻。
鎏金手炉带来的那点热意,须臾间就散了。邢秉懿动了动微僵的腿脚,吩咐黄尚宫去拿了风帽来,穿戴好去了赵金姑的庆瑞殿。
中秋之后,赵金姑几乎足不出院。刑秉懿放心不下,去看过她几次。
赵金姑不吵不闹,整个人安安静静,在屋内或者读书,或者写字。
刑秉懿看她还算正常,就没多管她,由着她去了。
庆瑞殿一如既往地安宁静谧,殿西边对着的万松林,层层叠叠,衬得殿颇有种庙宇的气息。
刑秉懿微微皱眉,旋即又松开了。赐婚定亲走六礼,差不多后年她就得出嫁。
不过年余的光景,就由了她继续住着,省得她又不开心。
进了殿门,刑秉懿沿着九曲廊庑走进去,看到前面的正屋,脚步不由自主慢了下来。
起初的笃定不见了,竟然些许地忐忑。刑秉懿下意识地想,若换了赵寰在她的处境,她会如何做?
燕京年前下了两场雪,冬至时还银装素裹。天气虽然寒冷,街头巷尾却热闹喧嚣,瓦子里十二时辰灯火通明,彻夜不眠。
赵寰领着工部尚书甘岷山一行,在直沽与密州走了一圈,打算年后重修码头,启动海贸。
甘岷山他们干劲十足,干脆留在了那里,连年节都不过了。
赵寰一路疾驰回到燕京时,已是冬至当日。今年她难得在,就安排了筵席,中午与官员们热热闹闹吃了场酒。晚上则是与赵神佑等亲人们,围坐一堂过节。
晚上是家礼,按照辈分,郑氏当坐上首,接下来依次就是乔氏严善等人。
赵瑚儿她们都在驻地,大人桌上的没几人,倒是年幼的人多。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笑闹不断。
赵寰中午吃多了几杯,下午处理完正事之后,难得歇了一觉,起来就晚了些。
到了大殿时,所有人都到了。本来吵闹哄哄的屋子,立刻变得鸦雀无声,无论老幼,一起站起身见礼。
赵寰忙抬手,笑道:“都坐都坐,我们不拘这些。神佑,三十四娘,你们多看着些他们,别一起吵嘴打架了。”
她看到清空眼巴巴看着自己,不禁愣了下,寒寂这是彻底将清空送给她了。
前辽回来的人不多,约莫有一百五十户。寒寂气得破了戒,大骂他们蠢。
“朝代更迭乃是常事,哪有万年的基业。以前我不敢夸海口,现在北地比起辽国,日子过得舒坦多了。他们窝在那冰天雪地的地方,哪能有出息!”
寒寂大师修行不够,但他的见解却提高了不少。赵寰想起他不禁微笑,对清空道:“还有清空,你也与神佑他们一起,多帮着些。”
赵寰话音一落,清空就咧嘴笑成了一朵花,响亮地应了。露出缺了门牙,红嘟嘟的嘴唇,看上去尤为可爱。
严善手搭在身前,伸长脖子看着端坐着,木愣愣的赵一郎。她恼得暗自咬牙,焦急又恨铁不成钢。
赵寰是他嫡嫡亲的姑母,他却一直怕她,不敢与之亲近。反倒被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无爹无娘的小和尚抢了风头。
这些年严善也看清了,赵寰对所有的小辈都一视同仁,让他们在一处读书学习,吃穿用度都一样。
北地的势力越来越大,赵寰也没成亲嫁人的意思。她膝下无子,总要在他们中间选了人出来,继承她的江山。
赵寰虽然看上去温和,与他们说话时都笑意盈盈,温声细语。
但严善不知为何,对着她莫名地敬畏,说话更是谨慎又恭谨,断不敢再将赵一郎往她前面塞。
不过既然赵寰要挑选储君,赵一郎也是赵氏的子孙,他也有份。思及此,严善暗自舒了口气。
不急,赵寰还年轻着呢,她还没正式称帝,以后总还有机会。
乔氏这些年吃斋念佛,在庙里做些善事,精神头比起以前,不知好了多少倍。
郑氏在朝当官,她与严善经常一起去庙里,关系交好。立在严善的旁边,将她的神色全部瞧在了眼里,暗暗叹息了声。
平时从严善的言语间,乔氏早听出了她那点小心思。涉及到江山大事,她断不会乱出主意。
只严善这份热切,只怕是要落空了。且不提其他,赵一郎跟个木头似的,读书上不成,下学时不爱写功课,总是爱去琢磨些布料花样。
赵一郎喜欢做女工活,气得严善背地里哭了好几场。
郑氏笑着将赵寰往主座上迎,干脆地道:“你不坐主座,我们都坐不住。”
赵寰不在乎这些,所有人都等着她,没再推辞坐了下去。
大家这才纷纷落座,周男儿与许春信赶紧张罗,吩咐厨房送酒菜上桌。
冬日北地严寒,菜蔬只有些萝卜菘菜。不过胜在羊肉鲜美,鞑靼羊,西北羊,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