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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部的官员名册接连送至赵寰案头,前去向她请示的官员们, 进了宫殿大门后, 就连走路脚步都放慢了。
张浚赵开郑氏等一众官员,在书房正襟危坐着着,无一人敢开口说话。
赵寰从案桌后抬起头来, 目光淡淡扫过去,张浚头皮顿时一紧,干巴巴说道:“赵统帅, 给底下州府的文书已经拟好, 待你批阅之后,驿站会急递送出去。”
“张相可是说这份文书?”赵寰拿起手边的文书扬了扬,张浚起身上前探看, 忙答了是。
“拿回去重做!”赵寰将文书扔了出去,沉声道:“我强调过许多次, 朝廷的告示, 文书, 必须明示,禁止用词模糊, 让底下官员去猜测!好比法律条例的援引,须得解释清楚, 不能让官员囫囵判案!”
屋里雅雀无声,张浚额头的细汗冒出,双手拿起文书,连声应是。
赵寰冷声道:“对官员的考核中,涉及到当地的民生。何为民生,放开对商人铺子的管控,由百姓的钱袋决定。关乎百姓的生存,粮食,盐,油,药材的价钱,要严格限制价钱。一旦波动,立刻上报燕京。若疏忽职守造成了损失,严惩不贷!”
张浚赶紧应是,犹豫了下,道:“赵统帅,药材的价钱,下官以为,可适当放宽些?”
赵寰坚决道:“不能放宽!诸位都清楚,药材的价钱本身就虚高。百姓中一直有句话在传,百姓活不起,病不起。活不起,吃不起饭交不起赋税。病不起,看不起郎中,吃不起药。谁家中有个病人,再厚的家底都拖不起几年。”
燕京之乱,赵寰以雷霆万钧之力,布下天罗地网,将乱贼细作悉数缉拿。
中枢新进的官员,尚未能领教过赵寰的手腕,原来心气高的,经过这次之后,全都偃旗息鼓,变得老老实实了。
张浚飞快瞄了眼坐在那里的赵寰,她一如既往地沉静,却让他比之以前,又多了层敬畏。
倒并非帝王的九五之尊,而是她身上的聪慧与胆识,对待天下苍生的仁。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千百年来,君王莫不以此为戒。
知行如一的,却如凤毛麟角。
细细商议了几句后,大家告退,各自前去忙碌。
在偏殿已经等候着的赵青鸾与寒寂,叶郎中几人,随后一起进了屋。
平时说笑惯了的寒寂,若非亲自提交划到义诊铺子的账,如何都不会进宫。
叶郎中对燕京以及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了解不算多。她尚是初次进到赵寰见朝臣的书房,一进屋,就感到莫名的压力,下意识紧张起来。
书房轩敞,三面墙壁的书阁直到藻井。赵寰坐在临窗宽大的书案后,右手搭在桌上,不时活动着手腕。在左手边,堆放着批阅过,厚厚的一摞文书。
寒寂瞄了眼见礼的叶郎中,暗自腹诽赵寰,将与案子无关的郎中都吓到了,害得他也跟着变得忐忑。
赵寰掀起眼皮看了眼寒寂,他浑身一震,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叶郎中更拘束了,侧着身子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搭在膝盖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赵寰微微皱了皱眉,放缓了些声音,对叶郎中道:“前两天在太医院,与你说过义诊之事,不知你可有准备好了?”
叶郎中暗暗稳了稳神,答道:“赵统帅交待过下官此事之后,下官就去羊角坊一带看过。有些妇人听到下官是郎中,遮遮掩掩让下官诊治过。有些则将门砰地一关,避不见人。说是大过年的,郎中找上门晦气。还有些”
她说到这里,神色隐隐愤怒;“家里男人出来开门答话,见到我是女郎中,嘴里就开始不干不净说荤话了,幸亏我带了几个壮实的稳婆跟着我一起,他才不敢太过分。”
赵青鸾握着手上的拐杖,在空中虚虚一挥,道:“揍得他满地找牙,保管他立马就老实了。”
赵寰想了下,背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低声道:“辛苦你们了,再多些耐心吧。再多一些。”
不仅是与赵寰见得少的叶郎中,哪怕是熟悉的赵青鸾与寒寂,皆从未见过她如此刻般沉重。
“她们像什么呢,就好比是墙角处的苔藓。从无人在意,就在阴暗角落生长,被踩上了一脚,还会遭到人的怒骂,嫌弃她们脏,碍事。从没人关心过她们,在意过她们的死活。谁都看不起暗娼,羊角坊这一带,我看过了府衙的上报,死亡足足是御街周围的五倍左右,且死亡的女子,皆年纪轻轻,大多在二十岁出头。”
赵寰想到那令人触目惊心的数字,她闭了闭眼,道:“我已经吩咐了赵府尹与陈推官,让她们在这一带加强巡逻。叶郎中,你多招些人手,若有需要,就向赵尚书提,她会尽全力帮你。赵尚书,若你解决不了,就来找我。”
两人红着眼,一起应了。赵寰看向寒寂,道:“你这边的账,先与赵尚书与叶郎中交接,待年后,再寻个专门管账的,账目必须清楚明白。”
寒寂将手上的账册递给了赵青鸾,道:“先前买粮食花销了不少,寺里余下的现银不多,差额部分,待日后再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