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已猜到赵寰要在庐州的茶叶上打主意,他不懂这些,便没多说,回禀了些大都的情形,自责地道:“可惜完颜亶他们逃走了,大都周围到处都是山林,雪快没入膝盖,我就没敢贸然去追。”
赵寰在岳飞的来信中已经得知,她认真听着,道:“无妨,我已经给鞑靼的塔塔尔部去了信,派了寒寂出去,北边还有前辽的百姓,他们报仇的时候到了,完颜亶他们休想过安生日子。”
岳飞放下心来,喜道:“那就好,我就担心金人逃走之后,不出几年又会重新崛起。”
赵寰道:“他们休想崛起了,倒是要防着鞑靼。鞑靼与金一样,顽强得很,生来就好战。不过,只要我在的一天,他们就休想作乱。我将岳枢密使叫到庐州来,令你作为主帅,沿着洪州信州台州一路打过去,最后抵达绍兴府。”
岳飞肃然领命,问道:“赵统帅可是要回燕京了?”
赵寰摇头,道:“我先去楚州扬州建康,南边估计会调重兵,在常州布防。林大文他们会领兵,攻打舒州徽州,就不费力气了。你从西边打过去,也易如反掌。”
如此一来,临安面临多面夹击,不但手忙脚乱,还会被团团包围在了中间,四面楚歌,成为了孤城。
赵寰笑吟吟道:“打下州府容易,治理却麻烦,北地的兵精贵得很,不能用得狠了,莫急,得慢慢来。我打算边打边治,以百姓的安宁祥和为首要。”
岳飞一听,脸颊情不自禁抽搐了下。
北地缓缓逼近,打得越慢,对百姓来说,有北地安抚已收复州府百姓的政令在先,他们压根就不会惊慌,日子照过。
对临安朝堂上下的官员来说,就好比是钝刀子割肉,估计从此再也不得安眠!
邢秉懿离开后, 梁夫人再没了收拾行囊的心情,与韩世忠坐在那里,齐齐陷入了沉思中。
良久之后, 韩世忠开口喃喃道:“我始终未曾弄明白, 当年岳鹏举为何会投靠了北地。虽说他极力主张抗金, 北地恰好如了他的愿。可这些年下来,他手上的兵都被瓦解了,再也没了岳家军。高鸟尽, 良弓藏, 他如何能甘心?”
梁夫人道:“岳鹏举升任了北地枢密使,前些时日打大都,由他领兵为主帅, 北地并没将他藏起来。何况,哪个朝廷也容不得武将手上有自己的兵马,就算他再忠心耿耿, 难保底下的那些人, 还有儿孙会心生野心。我觉着,他这样才好呢。”
“也是,朝廷在太平时日, 武将就得歇着了。”韩世忠叹了口气,将手上的茶盏放下, 感慨万分道:“当年太祖也如此, 底下跟着他起事的那群人, 手上的兵权都被夺了回去。唉,南边且不提, 一团乱麻。只北地的做法,我倒有些看不懂了。说看重兵力吧, 襄阳的兵,他们说不要就不要。说不看重兵力吧,偏生他们的兵又能打仗。”
梁夫人也想不明白,沉吟了下,问道:“你当年为何从军?”
韩世忠一下楞在了那里,他当年从军,当是好男儿为了建功立业。当金人打来时,他自义不容辞抗击金贼。
北地正义军崛起之后,金人被赶回了更北之地,他则在湘湖一带平叛。
金国已灭,他也建功立了业,身居高位,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邢秉懿还许他为帝师,夫人为兵马大元帅,韩氏一门权势滔天。
烈火油盆,着实太过了。
韩世忠苦笑了下,人心就是这般,永不会满足。他问道:“你可想去领兵?太后娘娘许你这般大的重任,要是你答应下来,我哪看得过去,自当随了你去。”
梁夫人凉凉斜过来,韩世忠呃了下,干笑道:“夫人喜怒,夫人喜怒,我肯定不能与夫人比。不过仗着比你多打了几年仗,能在你身边给你当个参赞,出谋划策罢了。”
邢秉懿一离开,梁夫人就冷静了下来。如果与叛军、金贼打仗,梁夫人肯定二话不说应了。但她要对阵的,乃是北地的正义军,统帅还是赵寰。
梁夫人哪怕再自信满满,也不敢轻易应下。再说邢秉懿任用她为主帅,最终仍意在韩世忠。
论打仗经验,梁夫人无论如何都比不上打仗经验丰富,真正战功赫赫的韩世忠。她若领兵,韩世忠与她夫妻相合,如何能放心她独自领兵上战场,定会随兵前行。
到头来,还是由韩世忠在指挥,她不过是占着个头衔罢了。
邢秉懿这一招相当高明,礼贤下士,许他们无上荣华。对她推心置腹,与其惺惺相惜,攻心为上。只要韩世忠在背后做军师,她就达到了目的。
梁夫人心情复杂至极,她想到没入官妓的心酸,被封为护国夫人的喜悦,在后宅的枯寂无聊,许久都没做声。
韩世忠看向她,眼里满是温柔,道:“去吧,北地没有官妓。再说,哪怕是战败,大不了,我陪你一死。”
听到官妓,梁夫人的热泪,一下涌上了眼眶,她哽咽了下,轻轻点了点头,“我去,但不能就这样去。”
梁夫人挪到韩世忠身边坐下,与他细细说了起来。直到天光大亮,洗漱穿戴后进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