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酒饱食足出了薛荷的小宅,已是亥时。秋府的马车就在巷口等着,醉意沉沉的主仆二人相互搀扶着向那处走去。
不出两步,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从天而降,在秋露面前落定。
秋露站稳身形,面上迷蒙的神色登时消散的一干二净,她眸色冷泠,又似有笑意,“等我到现在,你们曲大人该急了吧。”
“烦请秋小姐速与我前往曲府。”黑衣人开口,竟是个极为动听的女声。
秋露点头,侧脸看了看已近陷入沉睡的冷玉,“但我的侍女需顾好,找个柔软的位置供她休息。”
黑衣女人应诺,当即便来揽过秋露的腰肢,在秋露和冷玉分开的一瞬,暗处又突然出现一个影子接住即将落地的冷玉。
“阿荷这个呆子,家周围栖了这么多暗卫竟也毫无察觉。”她边低声斥骂边搂住黑衣女人的脖子,盯着她的侧脸细想这是原世界的哪号人物。
女人呼吸微不可察的一顿,之后便从容做了个起势的动作,“秋小姐,得罪了。”
语毕,她足尖轻点,一跃叁尺,在如水的夜色下只余一道惊鸿掠影。
诱发毒因的指令,是在离了宋宅下给系统的,想来曲颂今已经被疼痛折腾许久,她知道为了不增加不必要的麻烦,他必然只会在自己离了薛荷小宅之后行动,自己便拖延了些时间,重要嘉宾总是姗姗来迟,她把戌时能喝完的酒拖至亥时,只为得显自己更重要些。
是夜,曲府。
曲颂今第二轮发病好不容易才遏制住,双腿此刻还在微微颤抖,他面色如雪地披衣坐在案前,以刀代指,拨弄那些药材。
柴胡,白芍,枳壳,佛手……
他已让医者察看这些寻常药材如此搭配是否有解毒之效,但结果却大失所望。可见秋家小姐确实是个油嘴滑舌的骗子,骗了宋伯,也顺便骗了他的侍从,当侍从将药包举过头顶奔送至自己眼前时,面色叁分紧张,叁分仓皇,还有四分神兵天降的惊喜。
秋家小姐是希望自己露出这样的神情吧,她恰好知道自己今日发病,于是雪中送炭,为的就是让自己心存感激,心存幻想地将其奉为救命上宾,从来日后二人搅和在一起,他曲颂今便被她或她背后的秋家,拿捏得明明白白。
秋家是为何进局的,不外乎夺嫡二字,至于他们所侍主公是谁,太子或是瑞王,都不重要了,秋家覆灭一切皆在计划之中,不会因为横空多出来的秋二小姐撼动半分。
况且,她可算是自作聪明的踩了自己的大忌,秋家倒台只会提前,不会延后。
曲颂今目光冷凝,手上略一使力便碾碎了其中一味药材。
房门被轻扣两声,有侍从禀报说人带到了。
“让她进来。”
眼覆黑布的女子被领了进来,她神色姿态极其平淡,气定神闲,即使身处未知之地,未见丝毫局促。
秋小姐穿着松绿抹胸襦裙,半透的山矾色外披,腰间两指宽的锦带堪堪系着,透露着柔韧而纤细的端倪。今日的她较之上次可算是美上十分,如同一枝凝着清露的初发花信,即将绽放在越发寒冷的秋夜里。
趁秋露还被蒙着眼睛,曲颂今冷着眼将她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待示意侍从摘下她的眼布时,又扬起一道笑容。
“秋姑娘来时辛苦了,小羽,快看茶。”
他并未请秋露落座,而是起身步至她跟前,低头看她如死水般亘古无波的面色,心想,你真以为自己一切尽在掌握?真以为他曲颂今会喝了药,又如上次在宫中般莫名其妙地止了痛后,便会乖乖寻你来谈合作?若是如此就轻易地被一个小丫头牵着鼻子走,他曲颂今这二十七年可谓是白活了!
小丫头,别装了,看到自己毫发无损地站在眼前,心里肯定慌得六神无主吧。曲颂今想笑,甫一开口,便觉得气息倒流,左胸肋骨下钝钝疼痛。他身形一顿,但很快稳住,仿佛刚刚只是转纵即逝的错觉,但秋露仍是察觉了,掀起眼皮瞧了他一眼。
她确实很慌。
秋露应该料到,事情既然涉及到人,人心莫测,自然不可能照计划般一帆风顺,看曲颂今这个样子,应该是病发时请了人用极端的手法稳住自己,他先前受制于皇后,如今必不可能再轻易让人拿捏住。
此刻侍从端了碗茶进来,曲颂今亲自接过,吩咐道,“你们退下吧,不许打扰。”
接着他又将茶递在秋露跟前,声音柔柔,“梅蕊上的细雪,加之今年第一茬的明前毛尖,还是赶在夜里凝露的时候摘的,秋小姐快尝尝,我们边喝边聊。”
翠色的茶叶在白玉盏中漂浮沉沦,曲颂今端着杯托的手指比起玉盏更为温润,待那侍从退出去关上门后,秋露定定看着面前人隐有笑意的眼,说,“我晚上从来不喝茶,喝了茶,便会睡不着的。”
话音未落,秋露猛地出手打翻了他手中的茶盏,曲颂今对她无礼的先发制人始料未及,刚要出声便感到一阵排山倒海之势,这秋家小姐直愣愣朝他扑过来。
秋家小姐看着纤瘦,此刻好像重逾千斤,拖着沉疴病体的曲颂今被她狠狠撞倒在案上,拂散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