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被观主安排到自己曾经生活过的房间,看着冰梅纹窗格,浅青色帐幔及其余一切种种,心里竟回荡着一股与旧物久别重逢的感动。
她的手缓缓抚过已有裂缝的书桌,纳罕自己本不该有的情绪,她想,或许是因为系统想让自己更好的完成任务,引起了潜藏在原身心里的情绪。
说到系统,她想到今日在自己上药时,它那不同于往常的言论。
【今日怎么突然对我说那些话?你不赞成我现在的做法了?】
她洗漱过后,坐在床沿上晃悠着脚。
系统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她也没有催促,就这么静静等着,又等到一道叹息。
【你有没有想过,易王之所以能成功,就在于其思维之敏捷,心肠之冷酷,手段之阴狠,心性更是常人所不能及的坚韧,他对王位势在必得,没了薛荷,他还能再找第二个张荷,王荷,李荷,没了曲颂今,易王也会找到其他能帮到他的人,你这种夺他利器的阻挠,只不过是让他这条路就是走得再久一点罢了,终有一天,他还是会登上王座,拥有随意处置天下人命的权利,凭他那个性子,届时这个世界还是会崩坏。】
【你又不许直接杀了他。】
【所以我一开始,就说让你去攻略他感化他,扭转一个人心性,就能解决全部困难,没有比这儿更好的方法了。】
【怎么又说到这个上面,】她揉了揉眉心,似有疲倦,【你不觉得自己的言论前后矛盾吗?你也说他是常人不可及的心肠冷酷,心性坚韧,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就受女人影响而变了性情?昔日的大郑疆土辽阔,自诩有千年文化,总想着感化蛮夷外族,但结果呢?胡人霸占了北方,成立了燕朝,箬族抢了西土,自称孟国,大郑每过二十余年便送去公主和亲,可那些苦命的女人哪次又成功感化他们,阻了他们的来犯呢?】
秋露又轻哼一声,【再说赵起元,他是我前世仇人,害得我父母兄嫂含冤惨死,害得我流放千里被人玷污,你要我虚与委蛇,恐怕还没近身我便绷不住表情露出不轨之心被他直接灭了。】
话毕,秋露自己也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刚刚瞬间激起的怒意,不仅仅是打抱不平义愤填膺,而是从心底漫上来的滔天的恨。
恨易王不择手段迫害忠臣,恨他毁了自己寂熬青云观多年岁月后回到京城的无忧人生。
就好像葬身在黑谷群的那个少女,真是她的前世。
系统感知到她的愤恨,等她将情绪平息下去,继续说,【可是现在呢?你要在这个世界耗费三十年,和易王见招拆招吗?】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现在去攻略他吗?】
【是。】
【那我宁愿雇杀手毁了他,断他手脚,灌下哑药,留条命便是。】
【……】
【我不能明白,这个月里,世界线的重合度已如你的要求降至80之下,你也赞成我的提议,给我开了许多先例,但现在你却同我出现了分歧?】
【重合度能降,便能升,你逐一插手上个世界的事情,易王并不会干看着坐以待毙。】
也是担忧,系统的意思秋露听得出来,该世界重合度以易王上位之路为判断依据,没有薛荷,也会有其他人帮他解决那些绊脚石,系统之急想必是易王布下了什么扭转乾坤的举措。
她没有说话,目投远处。
青云观日子清苦,衣食没有短缺,但新奇玩意总是不多见的。
从开着的窗户看出去,屋檐下吊着个早已斑驳的六角风铃,是她初来青云观时挂上去的,声音依旧清脆,此时正在风中摇摆作响。穿过风铃朝更远的方向看去,便是青瓦白墙,墙后面是男子所居的道观客房,瑞王、七皇子所栖之处。
【这个案情,不管真相如何,易王都已经插手操作,明面上是梁回铮,背地里,还不知道什么,但定在这青云观之中,在瑞王身边,】秋露语调幽幽,【我知道,他想一石三鸟,太子、瑞王、秋家。】
在树林单独面对梁回铮时,秋露已经旁敲侧击,他不会隐瞒,眼神里顷刻流出了一丝慌乱,那时她就猜到了,也许待结案后,易王不仅仅只想让梁回铮给秋家留个人情,他可能想让梁回铮涉及官场再同秋家纠缠到一起。
【在这个世界,不想输就一定要赢,但是大多数人根本没有权利选择输赢,这个世界很少棋手,多数都是棋子,】它微微一顿,【你要是一定与他相争,那至少手里,得有枚帅棋。】
——
翌日一大早,秋露自己打水洗漱完毕出门,碰上正小园香径独徘徊的徐清逸。
两人穿着道观的袍子,错面时看到彼此竟是熟人,都不免有些惊讶。
徐清逸翩翩行礼,扯起一个看不出差错的笑容,“秋小姐,你也在这儿,清逸一连在青云观修行五日,竟都没看到你。”
“我是昨天晚上和兄长一起来的,今天也才算第一天。”
徐清逸点点头,还想试探一下她的来因,就听到仅一墙之隔的临近小院里传来一道清脆的瓷瓶乍破之声,血腥味迅速弥散开,接着便是一阵兵戎相接的铁器铮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