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在他身上的力道是实实在在的,齐闫本以为秋露和薛荷之间,后者才是那个说一不二,身手矫健的,却没料到看似心肠软和的秋露会将自己无法动弹地压制住。
独属于年轻女子的香气轻轻缓缓地聚拢起来,汇集在这小小的,说不上昏暗却并不明晰的四方天地里。
自幼身子骨弱,在青云观修养,本就是双亲为了将阿乐护在眼皮子底下的说法,她本身体质不差,也认认真真地同秋雳学过几招擒拿,对付一个弱不禁风的孩子当然不在话下。
“……秋小姐,是您把我带回来的,怎好,怎好如此说,”齐闫的眸子里划过几丝惊惶,但被他坚韧地强压下去,他没有丝毫挣扎,只是眼睛里蓄起泪花,仿佛终于委屈起秋露的质疑,“恩人,您心善带我疗伤,我属实感激,方才同您说寻亲之事,也确实萌生出几分侥幸,但是,如果……”
泪花流进包扎好的纱布中,他撇过脸,几分倔强,欲说还休。
而白日里那个在街上怜悯小乞丐的心善小姐假的一般,此时的秋露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秋露素来软硬不吃,讲究话一定得明明白白,齐闫这样,是她最不受用的方法。她同曲颂今从茶楼出来后便一同去城门处找到了那群被驱逐的流民乞丐,流民乞丐倒不像那个巡城卫所说那般混乱无礼,相反他们团结而警惕,就算秋露许了什么诺,他们也什么都不说,合该是受了什么封口的约定,这也更确凿了他们来京,谋生才是其次。
京兆尹、御史……都是能做主的京官,莫非真如曲颂今所说,他们是来申冤的?找京兆尹不成被轰,就想以制造喧哗的形式吸引其他京官的注意?
她心里一动,柔声出口,如同诱导,如同劝哄,“我猜你们来京要状告的人,有能力调遣巡城卫轰人,也能不许给城中大小医馆救人,如此能耐,杀害城外的几个无人在意的小小流民自然也是轻而易举。”
“你受秋府庇佑,可平安无事,但你说,城东那群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流民,会不会悄无声息地死在今天?”
“草席子一卷,乱葬岗一丢,谁都不知道流民来过京城。”
齐闫的嘴巴哆嗦了一下,但仅此一下,他就立刻抿住嘴唇,可秋露自然没有错过他那一丁点儿的失态。
那就是了。
齐闫被压制出的关节已经渗出麻意,他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待他准备同秋露继续晓之以情时,身上的人一下子推开了。
笼罩的气息迅速散去,他急促的心跳却并没有平缓,齐闫支撑起来身子,目光随着秋露的动作而动,看着她开门而去。
“你想必累极了,先好好休息吧。”
女子的背影挺而直,单薄,但不令人感到纤弱。
他想,自己本就希望借助大户的力量帮忙找到有弹劾之职的官员,秋家很适合,可是怎么,秋家的小姐,却要直击根本?明明不必复杂,只要她帮忙找到……
门嘎吱一声关上了。
秋露转过身,目及长空,缓缓吐出一口气。
如果齐闫愿意说,她将能以最快的速度得到一切问题的答案,纵使他不愿意,自己也有方法,只是需要等一等,现在有两条途径,一,找到是谁,勒令巡城卫驱赶流民,医馆不救治流民;二,把城外那群被驱逐的人盯牢了,确认之后谁会来找他们,或者谁却威胁到他们的安全,若只是寻常冤事,不至于如此守口如瓶,找到靠山,方能吐露的事,必定是关乎性命的大事。
薛荷将人送到秋府后第一时间就回巡城卫营房,找名册,查了城东这一块巡城的小队,理清楚城东驱逐流民的指令是谁下,谁从的;曲颂今也吩咐了小羽,一直在暗处盯住了那群宛如鱼肉的流民;而秋露也在向秋雳打听朝中关于秦姓的御史。
“右佥都御史?”秋雳对于朝中官员姓甚名谁并不熟悉,但是他的副手赵驰锐常常代之同那些人打交道,对于官员的更迭变动十分熟悉,他很快想起小姐要了解的这位官员,流利且顺畅地说道,“现在的右佥都御史是王大人,刚升迁不久,前些日子,咱们秋府还送过去两只玉嵌银杯作为贺礼。”
秋露有些不解:“不姓秦?”
“秦?”赵驰锐咀嚼着这个姓氏,忽地恍然大悟,“从前的右佥都御史还真姓秦,不过那个秦大人,委实安静了些,让人不太记得住。”
“那位秦大人,如今在哪边任职呢?”
“被贬了,不过贬到哪儿,我也得去问问。”
秋雳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直到秋露不开口了,他看着沉吟的妹妹问道,“那个被贬的秦御史,同今日你捡来的那人有关?”
“是,秦家有他要投奔的亲友,”她点点头,又问,“可知秦御史是因何被贬?”
赵驰锐眨巴眨巴眼睛,先看了一眼秋雳,才说,“之前整个都察院,大部分人都是瑞王,哦不,秕郡王的人,那秕郡王失势,他们肯定会受到牵连。左右都御史,副都御史,甚至司务,照磨,都换了,前些日子,我们都一一送礼了,两个都御史送了玉器,副都御史送的金杯,佥都御史送的银杯,好大一笔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