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颇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崔慈冠礼的正宾定为当今太常寺卿,卢济川。
究其原因,也不过是因为卢公在这朝堂上着实算得上特殊。其官途坎坷,六次会试未中,后二甲赐进士出身,入翰林任庶吉士。后升任太子洗马,因上疏上奏安王之国而触怒今上,得今上斥责其有离间骨肉之嫌,不久,因疏误下诏狱。
好在皇帝本意不过是敲打一番,让当时闹腾太过的人都消停一些,是以卢公不多时便得以获释。又因其出身庶族,皇帝亦不愿让世族在立储一事上渔翁得利,授官卢公为翰林学士,此后升任太常寺卿。
大盛发展至今,“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的规矩看起来似乎是前朝旧俗,实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也算心照不宣。
皇帝在此事上态度总显得暧昧不清,没有任何匡扶寒门庶族的举措,却又让这么个人做了太子的属臣和老师,还容他爬上了太常寺卿的位置。
不同立场的人都能从中解读出不同的含义。
这样的人选必然不会是贵妃做的主,想来还是皇帝的授意。
崔慈到底出身崔氏,在旁人眼中和世族脱不开干系,眼下由这位担任过太子洗马的庶族之首做冠礼正宾,便不得不引人深思了。
几日前完成了占筮之礼,确定了加冠吉日,因而照慈这些时日正忙着登门邀请众宾。
她同崔慈自过溪园的会面之后,再没有过二人单独的接触,多数时候都靠着书信往来。最近的一次碰面,便是她昨日拜访泰宁侯,他被一同叫了过去。
近来他们的相处似是回到了十余年前,彼时燕王还在,勉强维持的荣光让众人都还保留着体面。他们之间亦是如此,还算年幼的崔慈是当真将她视作亲眷,虽不亲近,但也处处回护。
管家将照慈领到主堂的时候,恰巧大小姐匆匆而来,两人一道入内,里头是已经落座的泰宁侯和崔慈。
大小姐此来是为同照慈说上些京中女眷的关系,毕竟贵妃并不会教导她,只好由泰宁侯私下代劳。
她自顾说着,不时会带到她们的夫家或娘家在前朝构成的网络,偶有错漏,崔慈便出言提醒。
照慈错眼瞧着,察觉出这二人之间较之以往多了几分和谐。往常崔慈对她不过是疏离加尊重,而今也一道配合了些许事务,免不了生出些默契来。
他虽仍旧是惯常那副不冷不淡的模样,但叫照慈来说,已经能算是好的开头。
这般想着,她不禁稍稍出神,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来。不知是否是她眼花,她似是瞥见崔慈破天荒地朝她翻了个白眼,只是这个动作放在琉璃郎身上太过匪夷所思,又太过短暂,她不得不怀疑是她多心。
大半个时辰之后,大小姐便退了出去。
涉及崔家或其他世族的事情,泰宁侯尚不希望他的女儿涉足过深。
盖碗中上好的白毫银针飘飘荡荡,他没那个耐心细品,两口饮尽,问着照慈:“老太君寿辰将至,世子的安排何时见效?”
她看了眼崔慈,他正投来坦荡目光,全然公事公办的态度。
“东西已经放置好了,听闻那些木匠两日后便到崔家,应当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
泰宁侯点点头,又问:“你怎么确定崔家定会因此事发作?”
她笑了笑,手指沾上茶水,在桌上胡乱地画出一团圈,又有一竖似刀刃藏于其中。
“您瞧现在这崔家,怎么算不得有子无夫常不乐,鳏寡孤独不相饶?”
这妖术的诅咒听着太过直白,显出些泼妇骂街的坦率架势,叫泰宁侯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崔慈,没忍住自个儿的笑。
她也指着崔慈,道:“您瞧王爷、世子,再瞧那宗子,崔家这叁房可没得多少安宁的。您说,待见得这些玩意儿,他们怎会不急?且这十年来定州流民增加已逾十万,崔家早就想借故发难,此番逮住机会,借口行脚僧或游方道士施妖术害人,他们定然要大做文章。”
“即便他们能忍得,其余人也忍不得。流民居无定所,饔飧不继,满心寄于释道二教。骤闻此事,少不了人人自危,届时定州乱起来,他们又如何置身事外?”
方才觉得好笑是因为崔家罪有应得,陡然听见老友被置于这样的语境中,泰宁侯渐渐收敛起了笑意,屈指敲了敲台面。
不知他是否在思索,即便有许许多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去对付崔家,如此对待旧友的寡母发妻,也不免令人稍作迟疑。
大约崔慈揣摩出了他些许的顾虑,接着照慈的话茬道:“确实。不过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罢了。百余年来,天下额田已减强半,真定府中定州失田尤甚。而今借力打力,也总算能叫百姓出口恶气。”
泰宁侯未置可否,看向他的眼神里染了丝丝好奇。
崔慈对于自个儿生身母亲和本家的态度在外人眼里定然是奇怪的。他毫不避讳对他们的恶意。就算撇开崔家不论,他和照慈所谋之事桩桩件件都没留余地,燕王妃和崔家从来密不可分,若真如他们的设想,王妃能保住一条性命已是皇恩浩荡。
其实此事连照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