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里。
宋亦洲坐沙发上让她包扎,伤口浅,血一止用纱布缠住就可以。
她低着头,短短的功夫,又是几滴泪落在他的纱布上。
他起初沉默任由她包扎,可泪无穷无尽,都快将纱布浸湿了。
宋亦洲声里有些无奈:“是我伤了,你哭什么?”
她嘴唇颤抖:“宋总,对不起。”
宋亦洲听她声音不对,一抬她下巴,她早已泪流满面。
印象中她还没这么哭过,唯一的一次还是被他训斥之后偷偷哭鼻子。
宋亦洲道:“我没你想的那么娇气。”
她还是摇头,哽咽。
“如果不是我,你不会碰到这些事…我很抱歉…”
她沉浸在内疚的情绪里无法自拔。宋亦洲没再接着这个话题,道:“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连织头垂得更低,没说话。
宋亦洲道:“不想说可以不说。”
“不是…”她轻轻摇头,道“他是我养父。”
“养父?”
宋亦洲眼神微微变了,他竟不知道她是孤儿。
“嗯,我大概五岁的时候被他们从福利院领了回去…”
连织声音断续,说他养父好赌酗酒,母亲不堪重负上吊自杀,她也帮着养父还了些债务。
后来养父犯罪进监狱,这段关系便在她成年后终止。
“他不知道从哪打听到我的事情,这次来,是想找我要钱…”
后面的她难堪得说不下去,垂首帮他继续包扎。
就这么五六句,说完了她的前半身。
宋亦洲却无意识蹙起了眉头,他几乎是难以想象她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但奇怪的点还不仅仅是这。
宋亦洲想起那男人和她剑拔弩张的状态,他眼神稍稍严肃:“他因为什么原因进的监狱?”
她顿了好久,声音都在颤。
“我十五岁那年,他想对我…”
宋亦洲瞳孔微微动了动。
“不过他没得趁后来邻居跑进来制止了他…然后报警…”
她说,“我本来以为我上了大学也有新的生活,可他还是找了过来。”
她嘴唇紧咬,泪已经将小脸湿透了。仿佛在叹自己命运不好,泪水已经漫进了嘴唇里,吞咽间全是苦涩。
沉默的时间里,她的下巴被抬了起来,男人漆黑的眼睛正深深看着她,她有种被看穿的窘境,就要逃。
可宋亦洲扳过她肩膀,高大身子几乎完全将她拢着。
“别哭了。”
他声里带着丝轻哄,可就是这点点温暖让她泪水滂沱。
“我本来以为我已经逃出来了的,我自己挣学费,生活费。哪怕天天吃馒头也无所谓,我眼看着自己的存款从负数慢慢变成了四位数,五位数。我甚至还改了名字,就为了和他切断关系。”
她道,“可他还是找过来了,他还是不放过我…”
大概是哭很丢脸,她死死压抑着,但浑身都在发抖,像是失去双亲的雏鸟。
那一刻,宋亦洲心头涌出从未有过的异样,他自问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甚至将世间伦常归为自然规律。
可他听着这姑娘前半生的如此窘境,不管哪一段,他都没法去细想。
他不擅长安慰人,于是拿过棉签去处理她脖子上的伤口。她低着头,泪水吧嗒吧嗒的掉。
他像是给她吃颗定心丸,道:“已经这个人永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她仰头看他。
“看什么?”宋亦洲道,“他故意伤人又有前科,以后再没可能踏足蓉城。”
连织睫毛动了动。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她骤然心安,果然权势是个好东西。
男人动作专注,侧脸近在咫尺,正拿着棉签擦她伤口,气息冷冽又带着十足的安全感。
连织偷偷看他,被抓包后也不显尴尬。
“宋总,其实我挺羡慕您的。”
宋亦洲牵牵嘴角:“羡慕我钱多?”
“不是。”大概是处在悲伤,她被损也显得呆呆的,“羡慕您的状态,你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成竹在胸,不过因为意外乱了分寸。”
她道,“那天我看到一段话,说出自家庭幸福的人内核很稳,心智成熟。
而在父母那里有缺失的,精神紧绷像一张弓,自我认可度也低,会很容易怀疑自己,比如那天我翻译没做好,你训斥我,我就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像天都要塌了。”
宋亦洲眼里流露一丝淡笑:“那天你本来就没做好,和自我认可度有什么关系?”
“哎呀,这个时候就别说我了嘛?”她眼里流露出一丝哀怨,眼角还挂着泪,软萌软萌的。
宋亦洲笑笑,也就没在说她。
他起初沉默,但后来忍不住道:“其实并不是。”
“啊?”她没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