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织第二天去看望老太太的时候,她身体有好转的迹象,已经能由人扶着下床。
老太太是个在床上闲不住的,女佣将英式维多利亚古董贵妃椅放在小楼的庭院,一颗长足三十年的罗汉松顶天立地,密麻树冠可以遮盖整个天空。
躺在摇椅上听曲,偶尔树影婀娜,是老太太最喜欢的事。
连织经女佣引导,绕进后庭院时,沉母和梁家四舅母正靠坐在梁老太太身旁闲聊着什么,旁边佣人俯下身子拿着着平板,气氛和睦,笑容间或。
“外婆。”
连织走近后,打了声招呼。
“快过来!”
梁老太太手一抬,连织坐在她身旁,贵妃椅上带着老太太淡淡的体温。
她们在瞧二十六年前给沉家两姐弟拍的白日视频,两小孩虽然是异卵双生,但大眼睛圆脑袋白嫩嫩的皮肤,真正长得区分不出男女。
旁边那位蓝色蚕丝小衣更活泼些,手脚不安分地蹬来蹬去,一看就是沉祁阳。
梁老太太说她沉母生出了双胞胎,当时不知道引起多大轰动。
梁沉两家四代都不曾遇到过这样的喜事,当时沉老爷子还在,百日宴上几乎是轰轰烈烈,京港半个圈子的人都请去了。
梁老太太道:“所以说福兮祸所寄,如果当时不曾高朋满座,闹得盛况空前,后来也许就不会被有心人盯上,你就不会被抱走。”
沉母在旁,忍不住抹了下眼泪。
她手突然连织轻轻一握,像是在安抚,沉母眼里刚绽放一点光点,连织就松开了。
梁老太太将这两母女的互动看在眼里,笑说不聊这些了,好好看录像。
当初拍摄时还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在大多数人刚从黑白电视转到彩电,不懂数码为何物,沉家两个小家伙已经被录影设备和dv机包围,从粉嘟嘟的小脚和圆圆脸蛋,无死角拍摄。
连织忽道:“外婆,我这里当时是不是弄脏了?”
梁老太太会心笑道。
“不是弄脏,是痣。”
“痣?”连织脸上有几分茫然,“可我”
梁老太太安抚轻拍她,说起了祛痣失败的那段往事。
“所以你右胳膊这里留有淡淡的印子,细看可能发现不了,在阳光下就看到。”她道,“你要是不喜欢,可以叫医生上门帮你处理。”
连织胳膊微抬。
四舅母和沉母同时瞧见了,还真是。
殊不知连织此时此刻,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得亏但是她在看到梅花印记时,把虎妞的身体检查得明明白白,连脚板心都没放过。
四舅母道:“这阿织倒是和小时候长得不太一样,很明显漂亮不少。”
梁老太太投去略严厉一眼,说女大十八变,当然会越长越好看。
四舅母也不再说话。
梁老太太拉着连织的手,又道:“阿婆身体好了指不定会来京城长住一阵,到时候能在紫荆山庄看到你吗?”
老太太这是在便想问她是否接受沉家,连织低头,沉默不语。
梁老太太长叹一口气,说她老了,也没几天儿孙福可享,就想走的时候不留遗憾,她大气感情牌,连织看起来有些动容,但仍然垂首不语。
“傻孩子,儿女和父母是分不了家的。”她道,“你母亲当年听说有批儿童被拐去非洲,说什么都得去看,结果去了那边流感却开始泛滥,她接连发烧。”
梁老太太感伤道,“我当时以为我外孙女和女儿都得折了,也差点没过去那个坎。”
连织不曾得知这段往事,惊讶看沉母一样。
沉母笑说都多久过去她早忘记。
梁老太太将沉母的手盖在连织手背上。
“我知你这些年在外受了多大委屈,过去我和你母亲甚至发下毒誓,若是能找到,只要能找到,哪怕痴了聋了呆了缺胳膊或怎样,我们都愿意,都要你回来!”
“可你却生得那样好,成长得那么棒。在我看来你这几个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不如你,他们是在优渥环境按着父辈给他规划的路线去走,而你却是自己从荆棘丛里闯出来的,奶奶为你感到骄傲。”
梁老太太这番话说得太过动容,连织眼眶瞬间红了。
“别怪你母亲好嘛?”
手掌相触间,沉母也在看着她,眼睛已经湿透。
连织嘴唇动了动,很明显已经松动了。
正要说什么。
“姐姐——”沉希突然走进庭院,几步快走踉跄一滑,跪倒在连织脚下。
“姐姐,我对不起你。”她也不顾着起来,抓着连织衣袖,眼眶倏然红了。
连织心里冷笑她戏假,袖子慢慢从她指缝间扯了出来。
“我们平辈,担不起你这样跪。”
沉希哭道:“你不原谅我就不起来。”
“姐姐都叫你起来了你这样跪不是折她的寿吗?”四舅母搀扶她起来,沉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