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同知是识大体、明事理之人,那么玄便在此,静候佳音!”
苏玄稽首顿拜,将朱成栾的怒火打断。
曲长负会将尚方宝剑交给苏玄,便是知道他和靖千江不在,这里只有苏玄有绝对的能力牵製住朱成栾,而对方果然也没有让他失望。
他一路上回到官驿,便见城内城外已经秩序井然,连躁动不安的饥民们都已经排成了队,一个个面黄肌瘦,虚弱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摔倒,眼中却冒着期冀的光,抻着脖子望着。
曲长负坐在马背上,漠然扫了他们一眼,随即打马入城。
对于这种目光,他再熟悉不过。
当年一个人落单,走到穷途末路之时看到一条河,他踉踉跄跄地衝到河边喝水,看见水面上倒映出来的,就是这样的眼神。
十一岁之前,他身虚体弱,养尊处优,镇日里自怨自艾,怨恨命运的不公。
直到走出家门,他看见战乱中人命如同草芥,看见无数百姓沿街乞讨,易子而食,方才知道,这世上还有无数的人,生活在炼狱之中,比他要艰辛百倍千倍。
世上有这么多的悲伤哀愁,但是有些人降生了就注定是要来受苦的么?
活该被牺牲,被放弃,用血肉铺成他人踏脚的前路?
他不相信这一切不可以改变。
准备工作都已经由苏玄做好,曲长负并未耽搁,一回去之后就吩咐在城门口搭建粥棚,为饥民发放清粥馒头。
成千的人站在那里,翘首以盼,眼睁睁看着白花花的大米送进棚子,不多时,两口大锅短处,里面散发出米汤的香气。
有老人被搀扶着,已经热泪盈眶,激动道:“这可是大米啊,是真的大米啊!真是香!”
“这真的会给咱们吃吗?这么些大米,可好多天不用饿肚子了!只要撑到下一批粮食秋收,就能活下来!”
“听说朱知府想活活把咱们饿死的,是上面坐着的那个曲大人冒险从山贼处抢了粮食发放,为此还跟朱大人闹了不快。”
“啊?他是官,他才多大啊?而且方才我看着他骑马进城,满脸都是很瞧不起咱们的样子。”
“嘘,人家是丞相的儿子……”
众人议论纷纷,其实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抵御棚子里面传来的香气。
很快,第一锅粥和第一笼菜馒头,便都热气腾腾地蒸了出来。
排在第一的老人双腿发颤,端着空碗走过去,果然得了满满一大杓的米粥和一个大馒头,他猛喝了一口,颤声道:“是真的,是真的给饭吃了!”
周围顿时一片叫喊,里面夹杂着哭声与笑声。
由于有军队在旁边严格看管,粮食的分量看上去又很足,没有人上前哄抢。
大家都领到了足量的粮食,有人一边喝着粥,一边流眼泪。
一名中年男子狠狠咬了几口馒头,一边嚼着一边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嚎啕道:“娘,你怎么就没再撑几天呢?你再撑几天,咱们就有饭吃了!娘啊——”
他抹了几把眼泪,又朝着曲长负衝过来,被两侧的侍卫拦住之后,直接跪在地上砰砰砰磕头:
“大人,您真是青天大老爷,您是小人的再生父母!日后小人一定要为您立下长生牌位,日夜供奉!”
曲长负什么也没说,挥了挥手,便有人将那男子半架起来,劝着他继续回去吃饭了。
林下有孤芳
“有瑕。”
苏玄从粥棚那边出来,走到曲长负身边,弯下腰,将一个手炉递给他:“你身子畏寒,又坐在这风口上,捂捂手罢。”
他看着曲长负把手炉接过去,唇边露出一抹真心快活的笑意,又说:“百姓们都很感激你,城内城外提起你来,讚不绝口。”
曲长负道:“此事能成,有你一半之功。只是当时事态紧急,实在无可用之人,也是连累你冒险了。”
“我认得那把尚方宝剑。看到它,我便明白你的意思了。”
方才生死一场被苏玄一语带过,他衝着曲长负柔柔一笑,软声细语地说道:
“还记得吗?上一世太子遇险,生死不知,魏王逼上东宫,要求搜查巫蛊之物,便是你拿着尚方宝剑把他们逼退的。”
他低声叹道:“我赶回来的时候已经迟了,你动了真气,又病了许多日。当时我便想,这些事,我要是能以身相代,就好了……”
曲长负道:“可惜没赶上,说明咱们没缘分。”
苏玄叹息一声:“是,咱们总是没缘分,就连最后一面,也……”
他不再说下去,转而一笑:“如今,可还有重新培养一下缘分的机会?”
曲长负淡然道:“苏玄,你重活一世是你自己的事,活的也是你自己的命,不该把精力放在我身上。”
苏玄莞尔:“你说的是,活的是我自己的命,要做也得做我想做的事。”
他伸手,想帮曲长负捋平袖上的一处褶皱,却听一人冷冷说道:“苏大人。”
靖千江缓步而来,脸上尤带着一些重伤之后的苍白之色,径直将胳膊上搭着的披风披在